飞快地关好逼仄小房间里的全部门窗,尽量让声音不传出去,引起周围的人的怀疑,婴宁再次扑到床前,一把紧握|住栾驰的手,声泪俱下。
他的嘴里塞着一条毛巾,那是她担心他疼痛的时候不小心咬到自己的舌头,无奈之下,婴宁只好让栾驰咬着它,确保他不会在疼到极点的时候失去理智,伤到自己。
栾驰像是根本听不到婴宁的呼唤一样,额头上青筋猛跳,牙齿紧紧地咬着已经湿透了的毛巾,两只被绳子绑在一起的手死死地砸着身|下的薄薄床板。
他的手腕早已经被磨破了皮,伤口止住血,又裂开,床单上都是斑驳的血渍,很多已经干涸了。
一开始,还是隔几个小时才发作一次,到后来,发作的间歇期越来越短,越来越短,一天甚至要折腾上三、四次还不够。
半个多小时后,栾驰终于安静下来。
他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散发出汗湿的味道来,在小屋子里躺了两天,他已经肮脏不堪。但是婴宁根本不敢放开他,她清楚,一旦把绳子解开了,他发作起来,完全有可能跳窗逃跑,或者逼着自己去给他弄毒品。
染上毒品的人,在毒瘾发作的时候,就根本不能称之为一个人了。
人的理智,人的羞耻心,人的道德观,早就统统都没有了。
趁着栾驰不那么难受,婴宁连忙将桌上的海鲜粥拿过来,一口口喂着他吃下去。
一脸木然地张开嘴,咽下,再张嘴,再咽下,谁也不知道,此刻栾驰的心里在想着什么。
吃了几口,他摇摇头,表示吃不下了。
婴宁知道栾驰没有胃口,然而却不得不劝道:“再吃几口吧,否则你没有力气,根本扛不住……”
噼里啪啦的泪珠儿,纷纷滚落在已经稍稍冷掉的粥碗里,她立即起身站起,将碗放到一边的桌上,无声地啜泣起来。
狠狠地用手捂住嘴,她尽量强迫自己不要发出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忽然响起栾驰沙哑的问话:“我现在,是不是很丑,很没用?”
婴宁急忙擦干脸上的眼泪,重新走到床前,握紧他的手,狠狠地摇头。
“怎么会呢?如果你长得丑,当年的宴会上,我就不会主动凑近你了。你是我活了这么多年,见到的最漂亮的人。”
她低低地说着,满是凄苦表情的脸上终于多了一丝笑容。
这还是劫后余生以后,他们第一次提及这个问题。
“果然,你是她,你就是她……”
栾驰浑浊的眼睛里忽然迸发出强烈的光亮,反握|住她的手,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她不觉得疼似的,哭着点头。
“怎么回事儿,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无奈身上好几条绳子将他固定在床上,无法动弹。
“你不要动!我、我慢慢说给你听……”
婴宁无奈,她本来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把这些无比复杂,听来就头痛的事情讲给栾驰听。毕竟,现在他们生死未卜,前途未知,实在不适合上演久别重逢的煽情桥段。
可是现在,他满心好奇,自己不说不行。如果不说的话,他甚至可能以为自己是抱有什么不好的目的,故意伪装成他的爱人来欺骗他。
所以,婴宁只好坐在床边,抓着栾驰的手,向他娓娓道来。
*****
天色从亮到暗,再到完全黑下来,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
婴宁说完了,停了下来。
她自己都不曾想过,原来,把这一年多的遭遇全都说出来,可以如此平静,居然也需要这么久。
“全都说完了。你看,也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就是活下来而已。好像只要跟活着一相比,很多事情都不那么重要了。”
换了个姿势,婴宁才发现自己的腿有些发麻,栾驰的头枕在她的腿上,听着她讲自己的遭遇。
抚|摸着他的额头,她微微叹息,这几个小时里,栾驰居然一次也没有难受,大概是因为一直在专心听着自己讲话吧,注意力比较集中的缘故。
按照他之前的说法,只要能挺过去三个周期,也就是21天左右,基本上就能戒掉毒瘾。
“我一定要回去复命,但是,我不能忍受自己在成了一个瘾君子的情况下,回去告诉我的领导,我完成了任务,代价就是,我已经变成了一个废人。”
关于国安,栾驰说得很少,婴宁也没有刻意去问。
她只知道他是被上面选上去的,一直在暗中接受着各类专业的训练,已经有一年多之久。原本,依照栾驰的身份,他是不需要接受这么危险的卧底任务的,但他执意如此,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成绩。
“所以,在那个时候,我没有办法娶你,也没有能力阻止你去结婚,只能假借被我父亲送到部队锻炼的名义,去接受训练,不能把真实的缘由告诉给任何人,也包括你。”
他低声说道,想起栾金,不知道将来某一天,当他得知自己所做的事情,可否会为他感到一丝一毫的光荣和自豪呢?
“你父亲也不知道吗?”
他点头,闭上眼,“不能告诉任何人。这次任务结束,我的身份就会被完全抹去,世界上再也没有‘栾驰’这个人,我猜,上头会派人去做很详细的档案吧,比如,‘我’死于部队的一次演习,或者什么什么急病……”
婴宁愣了愣,也觉得他的猜测很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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