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信号弹冲上天空,一口气同时炸响了觉华岛这个葫芦两端的战事。
霎时间,从屯粮城各处涌出了一大批兀良哈兵卒,披甲执锐——这一看不是枕戈待旦,就是有备而来!
余知葳这时候才看清她黑漆嘛唔的时候“杀”了的两个人,竟然是觉华岛上的汉民!人早就断了气,套上了兀良哈兵卒的衣裳,歪在墙边。
余知葳“啧”了一声——他们钻进别人的套里了。
她没甚么太过惊讶的情绪,似乎是早想到有可能是被下套了。不过话说回来,难道他们还真能丢下觉华岛和一大堆疑点不顾吗?
余知葳手里梨花枪一拦一拿,就架住了面前兀良哈兵士的马刀,猛地一提膝,正中他下身。
那兵士嗷一嗓子,手里头马刀登时脱了手,余知葳长枪一甩,朝前刺去,猩红四溅,这兵士当即毙了命。
她头回也不回,枪杆向后猛地一送,那枪尾上带着铁枪纂,尖锐无比,这样大的力气扎进去,自然非死即伤。
不知兀良哈这方有多少人马,但看这架势,大概是比宁远守军上觉华岛的要多些,起码余知葳处是这般。
她手中梨花枪枪花舞得虎虎生风,一左一右挡开两个兵卒,猛地一翻身,手中长枪向下劈砸,死死压住身前人的马刀。
此次上觉华岛的铳手少,泰半留在了宁远城中,原因无非就是那么几个。
先是防着兀良哈“调虎离山”,此外还有一点。
火器这种东西,无论是火铳还是大炮,除却容易受到风雪的影响以外,都还有一个致命的缺点——更换弹药麻烦并且缓慢。
笨重的红夷就不必说了,打一发弹药出去简直要了老命。但饶得是轻便的火铳也照样没逃过这一点——三眼神铳尚可连发三弹,鸟铳只能打一发换一次弹药,火绳还不能灭,不然扣扳机也打不出去。
守城的时候有城可依,并不觉得,一旦在城外拉开了,弊端就彰显无疑,非要严密布阵,冷热兵器交替配合不可。
铳手多跟在余靖宁身旁,这群兀良哈兵卒好似是看准了余知葳这边火器不多,看着都是冷兵器,专门来捏软柿子。
与余知葳对峙的那大汉大吼一声,手上骤然加力,想把压在自己刀背上的枪杆掀开来去。
这大汉力气颇大,余知葳死死朝下压着。可她那看着一捏就碎小手腕子哪里抵得住,握枪的双手颤抖不已,登时就要撑不住了——
忽然“呲”地一声,她手上的梨花枪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叫,一股连带着毒气的火花喷溅而出,一簇乱七八糟的铁屑蒺藜不要钱似的送上门来,正冲着那大汉的门面而去,给他来了个“满堂彩”。
那大汉登时脸上开花,发出一声惨叫,手里马刀也架不住了,连连后退,被余知葳向下一戳毙了命。
方才余知葳劈砸下去之时,那枪尖正对着那大汉的咽喉,正当二人两相较立之时,余知葳艰难地一心二用,腾出一根手指来扯了一下这梨花枪上的火绳。
她当初第一回随着车四出城迎战,在还未有人讲解的时候用这梨花枪,不过好在是骑兵冲撞,扯了火绳便好一通火花乱呲,颇是震慑人心。
可后来就不大这么用了。药筒当中的火药有限,她也不是余靖宁这种勋爵世家的纨绔出身,抠门的要命,总不能真当这里面的东西不要钱。
再就是,梨花枪这东西算是个半火器,既能当普通的枪使,又兼有一部分火铳的效用。但既然是个“半”火器,那操作当然也没那么容易——有一回余知葳和自家兄长切磋,险些烧掉他半头的头发。那大概是余靖宁最后悔将梨花枪送给余知葳的一回。
这东西经此一役,终于在她手里“可堪大用”了。
余知葳拎着一杆喷着火的梨花枪,就地翻了两个枪花,朝着周身扫枪,一圈的人尽数遭了殃,无人敢近她的身了。
她功夫本就偏轻灵,老爱耍些心眼技巧,见此那还了得,当即轻身提气,口中打了个呼哨朝前奔去。
一声呼哨尖锐地穿了老远,原先待在屯粮城之外的战马应声奔腾而来。
她一扯火绳,那像条发了疯的火龙的梨花枪呲呲两下灭了火,被余知葳往腋下一夹,又成了普普通通一杆枪。
一群战马疾驰而来,余知葳和某一匹错身的那个刹那,一把扯住了扬在空中的缰绳,脚下也不知道是在马镫还是马腹上点了一下,整个人几乎被马带得飞起来。
就这副要上天的架势,她口中还不停,扯开了嗓子冲着剩下的兵卒嘶叫道:“兄弟们,上马!”
等到这句话喊完,她也不是那副像是要被西北风刮上天的姿态飘在马腹侧了。
余知葳在马背上猛地翻过身来,也不顾稳不稳当就坐上了去,砸得自己险些将五脏六腑全都喷出来。她狠狠扯了一把缰绳,胯下战马扬起两只前蹄,岔了气似的嘶鸣起来,硬生生被余知葳调转了方向。
打得过打,打不过,那就快跑啊!
余知葳常年在市井中乱窜,深知趋利避害的重要性,胡乱喷了两口火,见好就收,上了马就立即开始狂奔,边跑边接着打呼哨——向带着神机营的余靖宁求援。
她身后的兵卒有样学样,全都跨上战马跟着余知葳一路扬蹄狂奔,吱哩哇啦一通乱喊,声势浩大如同冲锋,单听声音,谁知道这是逃去求援的啊?
后面的兀良哈兵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大眼瞪小眼呆滞了两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