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知葳坐在梳妆镜之前,发觉她的确如尤平家的所说的一般,瘦的快脱了形了。
不同与刚从辽东回来时候那那种浑身结结实实的精瘦,这回显然是快要皮包骨头了,大概可以用满面菜色来形容。
尤平家的给她狠狠拾掇了一番,才勉强看起来不像是形销骨立。
余知葳以前是有那个自信不擦粉的,就算是扮小男孩儿也是一等一的俊俏小子,但这回对着镜子照了半天,也只好对着尤平家的道:“上些粉罢。”
余知葳年纪小,不好上太重的妆,脂粉都没用去多少。
脸上一上粉,就显得脸色苍白,更透不出几分颜色了。尤平家的把胭脂糅在手心里,要给余知葳往脸上擦。
余知葳却推拒了:“别擦了。”擎着一张白得可怜兮兮的小脸儿对着尤平家的笑,道,“点些口脂就成了。”
“不揉胭脂,脸上没颜色。”尤平家的扯过镜子来给余知葳自己看,“你瞧瞧,这样看着,不憔悴嘛。”
余知葳看了两眼镜子里的自己,左右偏了偏头,笑道:“就是要憔悴啊,那个……我见犹怜嘛。”
她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也知道长得好看是一种资本,但要是平时,她根本不用这么打扮的。
尤平家的端详了一下余知葳的脸,沉吟一阵:“那我给郡主重新画眉罢,朝下扫一扫。”
诶,这我怎么没想到,余知葳心道,于是赶紧开口对尤平家的道:“那好啊,妈妈就给我画那样的眉毛就好了。”
尤平家的撇了撇嘴,下手去给余知葳画。
虽说是挑着贺霄送来的料子做衣裳,但余知葳今日打扮得却素气,不像从前那般爱穿鲜亮的颜色。尤平家的给她绾了个朝云近香髻,插一支点翠攒珠串碧玺飞凤步摇,正是翠宝斋的手笔。身上着一件鹅黄直领大襟短袄,身上明明暗暗着葡萄花鸟的提花暗纹,外头罩件藏青无袖圆领短比甲,下头系着一条暗折枝花卉的白罗马面裙,裙子底襕上绣着五彩花鸟。
耳洞是前两日回家才穿的,这时候戴了两个金镶白玛瑙葫芦耳环,坠的微微有些疼。
尤平家的给余知葳的耳垂擦了点药,看着还是微微发红,心疼道:“这伤口还没好利索呢,要不郡主还是别带耳坠子了罢?奴婢还把先前那茶叶棒给郡主插上?”
余知葳在镜子跟前瞧了瞧自己的模样,笑了一声儿:“不用了,戴着好看。”
“那奴婢就去给前头说,给郡主把车架备上。”尤平家的躬了躬身子,退出去了。
余知葳独自坐在原地,又仔仔细细看了看自己的耳环,嘴角扯着一丝不可名状的笑意。
穿了耳,今后再扮男孩子,就难了。她今后就和京城当中其他闺秀、和她十二岁生辰时候遇到的夏锦繁无异了。
那时候她还颇瞧不起她来着。
可她二人,在本质上又有甚么区别呢?她以为她和旁人不同,上过战场,安过百姓,怎么说也是巾帼不让须眉。可最后呢?她却要靠别人来保下世子府来了。
余知葳一直在车架上,还在想着这些事儿的。
想太多了胸口闷,也只能掀开车窗上的帘子透透气。
没有老妈子跟着年轻的女主子出门赴约的道理,跟在余知葳身边的是尤平家的的小女儿惊蛰,生的和尤平家的像极了。
她看余知葳心里烦闷,出言安慰道:“郡主别难受了,等会子见了皇爷,他定然能有办法的,既然皇爷能把郡主救出来,那肯定也能把世子爷救出来的。”
余知葳看着窗外,天色已经要擦黑了,过不了多久,月亮就会升起来,她答非所问地说起话来:“八月十五,中秋佳节,不是团圆的日子吗?我竟然要出门去见别人。”
惊蛰没她娘那般经历多,遇见这样的事儿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一时间竟然愣在当场。
余知葳回了下头,看见坐在她旁边的惊蛰眼眶都红了起来,竟然反倒安慰起她来:“你现下老子娘都好好的,还都在身边呢,你哭甚么呀?莫不是怪我带你出来,和爹娘团圆不成了?”
惊蛰当然知道余知葳是在打趣她,但还是赶紧反驳道:“没有……”
“好了。”余知葳拍拍她,“逗你玩儿呢,要真哭了,我还得给你找个帕子接金豆子去,多麻烦。”
“我以前不常说这样的话。是我的不对,好端端的日子,竟惹着谁都不开心了。”她又转过头去,看着车窗外。
秋日的时候,天黑得一天比一天早,方才还是是黑得朦朦胧胧,这会子月亮都挂在空中了。刚升起来的时候,还是没有变得很白,只是很大,嫩黄的一个,像是宫里赏赐的糖蒸酥酪装在碗中。一碗一碗,也是这样的嫩黄发白的颜色,也是这样的圆。这月亮挂在屋檐上头,好像谁架个梯子一伸手,就能把它摘下来似的。
大概路上要有不少的小儿扯着大人的衣袖闹腾,要摘下这月亮来吃罢。
余知葳想到此处,不禁自己先笑了,大概没人像她这样的,竟然会想着要吃月亮。
京城的恢复能力很快,老百姓的生存能力也很强,这会子完全看不出两三个月前叛军进京的肃杀模样了,路上游人如织,买糖画吹糖人的老头儿吆喝声豁亮豁亮,一口气就能从街头传到巷尾。
路上游玩的不乏各家的姑娘太太,有许多妇人和姑娘家穿着葱白米色的“夜光衣”,系着或蓝或红的裙子,盈盈走在月亮下面,面上点着珍珠的面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