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余知葳来看,苏州街就是宫里头的主子们给自个儿画饼充饥“体验民间疾苦”的地界儿。苏州街是后湖两岸仿江南水乡苏州而建的买卖街。岸上有各式店铺,像是玉器古玩店、绸缎店、点心铺、茶楼、金银首饰楼,不一而足。唯一和真正的苏州不同的地方在于——里头做买卖的“商贾人家”,全是宫人和内侍假扮的。
宫里的主子没见过外头的景致,但余知葳虽说没去过江南苏州那等地界儿,可却是市井当中长大的,天天就听着买卖哟呵声,耳朵都能起茧子了。就算是“艺术源自生活高于生活”,对余知葳来说,这种做假戏的,实在是让她提不起兴致来。
她难不成还能真当冤大头,去买这苏州街里一掷千金,去买那市井上只值几个钱的东西?
想想就不可能。
余知葳带着惊蛰在这苏州街上走着,就是为了凑个热闹,只看不买。想来这宫中的宫人内侍总不会真的像市井上的那种小商贾一般泼皮无赖,拿起来了东西就非要强买强卖的。
余知葳正在一个小内侍的摊子上看簪子,看样子应是桑蚕丝缠花。今日来的贵女皆是夜光衣打扮,不是白绫袄子就是白绫裙,不认识的也分不出是谁家的女儿,只好一概姑娘称之:“姑娘喜欢吗?奴婢给您透露一句,这几只都是内务府造的,外头买不上。”
内务府造的东西,余知葳用得多了,也不稀罕这么一只两只的,但大概是为了消磨时间,余知葳拿着手里的洋红蟹爪菊瞧了半晌,问道:“有海棠吗?”
那小内侍忙不迭要给余知葳翻找:“有有有,姑娘等一会子,我给姑娘找出来。”
小内侍正忙着翻腾东西,余知葳便听见自己身侧有声响。
按说到处都是人,有脚步声也不奇怪,但是这个脚步声很明显是冲着自己过来的。
余知葳心里默数着一二三,决定转过去,来的不止是谁,她都要一脸笑嘻嘻地跟人称姐道妹。
“呀,这不是……”余知葳脸上的笑容就像排练好的一样,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地挂在脸上,这还是当年她和夏锦繁学的,没想到来的竟然是这“夏氏招牌笑容”的正主儿来了,“原来是夏姐姐。”
夏锦繁身后没跟着她那跟屁虫的庶妹夏锦絮——夏家姐妹的父亲不过是个从四品的国子监祭酒,嫡女跟余知葳比身价都够呛,别说是个庶女了,应当是没资格进这“一后二妃”的竞争圈子。不过那小姑娘比余知葳还小一岁,家里人应当是预备着在三年之后给小皇帝选秀用的。
想到这儿,余知葳从她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底下露出一点狡黠的光芒来。夏家的姊妹几个全都生不逢时,为了把自家女儿塞进宫里,硬生生将自家的女儿全都拖成了“老姑娘”。
夏锦繁也依着上元节夜光衣的习俗,穿了件竖领对襟的白绫袄子,系着一条颜色极浅极淡的鹅黄裙子,若不是和葱白的袄子配在一起,那恐怕也得看成白色,额上勒着珠箍。这身衣裳让她整个人显得又素淡却又仙气飘渺。余知葳在心里哼哼,果然是“要想俏,一身孝”啊。
夏锦繁已经十七岁了,容貌还是那副清淡秀气的模样,还更添了几分姿色,只是丹青入画一般的一双长眉里锋芒尽去,所有针锋相对的傲气,全敛在眉峰当中了。
可余知葳也非当年吴下阿蒙,她欢欢喜喜地上前捉住了夏锦繁的手:“夏姐姐,咱们好些年没见了,都怪我这几年东奔西跑的忙碌,倒将熟识的姐妹们都忘却了。”
夏锦繁没料到余知葳这样热络,一开始有点儿惊讶,但很快就调度了一个招牌夏氏笑容出来,回握了余知葳一下,而后才将手抽开:“郡主是为皇上分忧,不像我们几个不成器的,就会在家里给自家爹娘添麻烦。”
两人正说着话,方才那给余知葳找海棠缠花的小内侍终于把东西翻了出来,一脸喜气地冲着余知葳道:“姑娘,找着了!这颜色鲜亮,姑娘可喜欢不喜欢?”
余知葳把那缠花接过来,觉得这颜色缠得很好看,就像是春天的时候,世子府的海棠花开的样子。
她拿着这海棠的缠花,像是很高兴的样子:“当初咱们几个还在我家的时候,姐姐还记不记得,咱们还结过诗社呢,第一回的题目就是海棠。”
夏锦繁冲着她很恬静地一笑:“当然是记得,那不是当初的陈三姑娘、郡主和我,还夺了那次的一甲呢。”
“是啊,怎么能不记得呢。”余知葳对着夏锦繁说了两句话,又转过头来嘱咐那卖缠花的小内侍,“蟹爪菊和海棠我都要了。”
在苏州街卖东西,给钱和赏赐差不多,那小内侍欢天喜地的接了余知葳的钱,又听见余知葳吩咐道:“分开包就行了。”
小内侍依言将两好,递给了余知葳:“姑娘拿好了,下回再来啊!”
余知葳笑嘻嘻的,把夏锦繁的手又拉了过来,将那小内侍包好的蟹爪菊往她手里一放:“都是些女孩儿家用的小玩意儿,今儿有缘,又遇上姐姐了,这东西就赠与姐姐罢。”
夏锦繁脸色微变。
夏锦繁如今既不过生辰,也不是要乔迁要出嫁,这没来由的送东西,让人怎么看怎么像是“赏赐”。
尤其是她这种心高气傲的人。
余知葳把东西递在她手上,转身带着惊蛰就要走:“姐姐慢慢玩,我惯常在市井里逛的,这些东西都看厌了,就不陪夏姐姐了。”
余知葳脚力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