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知葳后来问了半天才搞清楚,那小疯子叫冷长秋,被扔进安乐堂之前在尚衣监,也的确在蔺太后身边跟过一段时间。
余知葳在暗地里算了一下,大概就是甘曹案前后的事儿。
再思考了一会儿,她终于想起来,自己真的见过这个人。
谭怀玠成亲当日,过来宣旨召谭怀玠和余靖宁进宫一叙,传递了“兀良哈打到宁远了”这一消息的,还正是冷小公公。
正是当初还是个清隽少年人,如今却沉郁阴冷,几乎快成了一个疯子。
余知葳见他手上的伤疤,不难想象当时裘安仁东山再起之后对冷长秋做过甚么。
但余知葳怕触及他伤疤,不敢多问,只是让他先在自己处好好养着。裘安仁在安乐堂遇袭的事儿已经被他自己按下去了,他当初也根本没看见背后砸人的是冷小公公,所以在自己这里待着不会出甚么大事儿的。
冷长秋这人除了有点疯,其实也不算是太傻,若是真有想给自己报仇杀了裘安仁的心,应该能明白他那天独自冲出来给裘安仁头上来一下那种方式,不能扳倒裘安仁。
连杀了他都玄。
毕竟裘安仁是个练家子,而冷长秋是个瘦不唧唧的骨头架子。
他要报仇,就只能依仗某方势力,而如今看来,除了倚仗她这位皇后娘娘,并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了。
余知葳抬手理了理自己的鬓角,撺掇大寒小寒喂鸽子去了。
屋中的冷长秋带着眼下的乌青,愣愣看着院子里追着鸽子跑的大寒和小寒姐妹俩,沉默不语,不知心中想的是甚么。
贺霄当晚来的时候,给余知葳带了个巴掌大的小盒子,里面是一对儿新打的耳坠,据说是如今江南时兴的样子。
贺霄把那小盒子打开的时候,笑着对余知葳道:“早听你说丢了一个耳坠子,朕那天就去跟内务府说了,谁知道这时候才做好。”
他把那耳坠子放到余知葳跟前:“带上给朕瞧瞧。”
余知葳耳朵上的伤不算是太严重,但为了避免给人瞧出来,梳了好几天的堕马髻,就是为了将一边儿的头发略微散下来些,遮住一边儿的耳朵。
这两日为了防止那耳洞长住,哪怕是上着药,也还用着银制的耳棒塞着。
余知葳撩起来了一边儿头发,就露出那个银耳棒来了。
贺霄抬手替她摘了下来,顺带着问了句:“这是何物?”
“我打耳洞时候晚。”余知葳看着贺霄将银耳棒放在了小几上,“所以总害怕耳洞长起来,皇爷看,这不就是前几日长上了,重新打的,如今还上着药,还没好呢。”
贺霄看了看余知葳的耳朵,的确是上了药,甚至还有些红肿,是一副没好的样子。他赶紧把余知葳手上的耳坠子拿了过来:“怎么不与朕说呢?不然方才决计不要你戴上的,这伤口都还没好全,若是戴上了,可不得坠得疼嘛。”
余知葳眼见着他把耳坠子拿了回去,要重新找银耳棒给自己戴上,笑道:“不疼的。”
“怎么不疼?”贺霄特地将脸板了起来,“当时叛军围困京城的时候,你背着朕往洋人巷赶,那血都溅朕脸上了,你照样也说不疼。”
他将银耳棒拿了起来,对着余知葳那个小小的耳朵眼,小心翼翼地替她穿了过去,余知葳一声没吭。
贺霄看着她的脸,扯住了她的两腮,往两边扯开道:“以后要知道疼,知道疼了才能护住自己,明白不明白?”
“知道疼了,知道疼了!”余知葳挤着眼睛,试图挤出来点儿眼泪,“真的疼,皇爷饶命!”
贺霄赶忙松了手,两手撑在膝盖上:“真的很疼吗?”
余知葳点头,一点儿也不似作伪。
于是贺霄又伸出手来,拿手掌揉了揉余知葳的两颊,应当是在揉疼的。放下手来,掌上一片微微的红。
贺霄又抬眼,扫了一眼自己的手上和余知葳的脸上:“揉胭脂了?”
余知葳:“嗯。”
“好看。”贺霄眯起了一双小猫眼睛,很满意地笑了。
“这样晚了,本来是打算净了面的。”余知葳将贺霄手上那一点胭脂蹭下来,给贺霄抹了个红鼻头,“可是皇爷又让我试耳坠子,那可不是得带着妆才好看?就没洗了。”
“敢情还怪朕了?”贺霄没一挑。
“不敢不敢。”余知葳一边憋笑一边摇头,憋得技术很拙劣,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她想笑而不能,
贺霄冲着忍俊不禁的余知葳皱了皱鼻子。
惊蛰与小寒上前来,替帝后二人净了面,去了外衫,理了被褥。
贺霄把枕头垫在后背上,手里拿着一本《西厢记》,侧着身子,将一半的书伸给余知葳看。
余知葳其实很不想看这本书,她看过好几遍了,不仅看过,还会唱呢。
可是小皇帝贺霄却是第一回看,他读书又不像余知葳一目十行,字斟句酌的读,时不时还要和余知葳交流一下。
余知葳耐着性子,跟他读了十来页,终于忍不住开口了:“皇爷。”
贺霄抬头:“嗯?”
“母后可有让你今后做些批红?”余知葳拿手撑着头,眨了两下眼睛。道理她掰开了揉碎了给贺霄讲过许多遍,他上回也听进去了,哪怕他把自己的话原话学给蔺太后,那她本着不能把儿子养废了的心思,也该同意了。
贺霄揉了揉眉心:“母后的确是同意了。就是……”
余知葳:“嗯?”
“印公好像不大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