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靖宁相信,只要卞璋这个家伙做过亏心事儿,就不可能彻底藏匿起来,总会留下甚么痕迹和破绽的。
这话裘安仁也相信。他最近正在查余知葳的事儿,忙得分身乏术,就这个当口上,朝中闹开了。
余知葳和陈晖谭怀玠在去年年底商量的事儿中终于在朝中发难了。
最近兵工两部并一个内阁正在扯皮军工厂外包的事儿,鹌鹑孙和风终于不怂了,也不知道被新上任的皇后娘娘灌了甚么mí_hún汤,一鼓作气勇往直前,嘚嘚地比大衡新造的火铳大炮利索多了。
从前年的辽东兀良哈一直叽里呱啦到了去年的掩日叛军,拿着“通敌叛国”的大高帽往阉党头上使劲扣。
甚至省下了原本打算打主力的陈晖不少的口水。
旧派没明白孙鹌鹑是忽然发了甚么疯,但是看他那个样子,觉得自己不好掺和,全都缩手缩脚的站在旁边缄口不言。
第一天吵架的结果是“再议”。
蔺太后不太愿意把东西外包出去。原来的六部总有些诨号,叫做“威武富贵贫贱”,所谓吏曰贵,户曰富,礼曰贫,兵曰武,刑曰威,工曰贱。工部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清水衙门,经常能看见工部的六品小主事到处灰头土脸地跑,和旁边站着的油光水滑的户部一瞧就能分出个大概。可自从火铳“工部造”之后,工部带上了火药味儿,也变得“富贵”了起来。
蔺太后自己的仪仗,一个是娘家的兵,虽然这个兵窝在天府之国各个儿养成了军爷;另一个就是她的安仁养出来的阉党。阉党要养,要干儿子套着干儿子,各个儿都要捞钱,蔺太后政治远见就那么芝麻豆大点而,可却极会笼络人心。她愿意给自己的碎催钱花,也乐意让这群阉党为了捞钱捞得高兴而待在自己跟前。
可是,现在有人要断她养着的儿孙们的财路了。
断人财路无异于要人性命,军工外包养出来的那***商”,只会拿着给他们开便利条件的新派当爹,绝对不会逮着一群阉人喊老子。
她不乐意批。
孙和风嘴皮子快磨破了,灌了两杯茶下去,才和陈晖说出话来:“陈阁老,我是实在说不动了,这批红何时才下得来?”
陈晖让他稍安勿躁,只说“再等等”。
孙和风不知道陈阁老葫芦里买的甚么药,也觉得皇后娘娘的枕头风再厉害也没法子吹到太后娘娘的耳朵跟前,不禁有些忐忑。可他该说的话都说了,也只能再等等。
在此期间,陈晖带着孙和风并新派的一干人等,将兵工外包的章程又条分缕析地捋了一遍,以便上头一旦松口就将这个完整的章程抛出来。这样的折子递上去更容易批下来。
当初这个“先斩后奏”的法子其实还是余知葳提的,陈晖深以为意,其实他们的兵工厂这会子已经运作起来了,就差个“名分”了。
没几天,鱼龙混杂的都察院发了难,新派的小愣头青参了工部上上下下好几十口子,说他们账目不对,连户部都牵连上了。
田信被人当靶子骂当惯了,这回一被人闹,就赶紧往后缩,把事儿全都抛给了工部。
都察院本来就是干这种事儿的,一发难就穷凶极恶,撕咬着不松口,那愣头青小御史险些就要秉着“文死谏、武死战”的精神信条当场血溅朝堂了。
蔺太后没吓着,皇爷吓了一大跳。
皇爷吓着的结果就是会坤宁宫找老婆,抱着余知葳好一顿哭。
余知葳冲着皇爷翻了两个大白眼,告诉他:“皇爷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吗?”
贺霄勉强抽了一口气:“工部大概贪墨已久,这回彻底撞在枪口上了。”
余知葳心说,您不是明白吗,于是板着他的肩膀对着他的脸道:“兵部折子我本来都要批了,连章程我都和人商量好了,今后该怎么办,我现在都一条一条给您列好了放在这儿。可是母后可当庭打了我的脸,其实也是皇爷的脸,这批红名义上还是皇爷在做。”
她稀里哗啦拿着个奏章上来,展开在贺霄面前:“道理孙大人在朝会上都讲过,我如今就不重复了。如今,要么劝母后将这折子顺顺利利批下来,工部今后少一条财路,要么就等着都察院将工部撕吧撕吧吞了罢。”
贺霄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觉得还是得“容后再议”。
都察院从来没有这么像皇爷肚里的蛔虫过,也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信,立马就要按着皇爷觉得“不可能”那个方向发展。他们翻旧账的能力惊人,查出来的东西闹得天翻地覆,东西已经移交大理寺了。
证据进了大理寺,这就不是嚷嚷几句就能解决的了,这明摆着就是查到底的意思。
工部里没贪过银子的清者自清,贪过的阉党各个儿焦头烂额,想要找着他们的干爹走门路。
他们的干爹也走投无路,只好都来找九千九百岁爷爷。
但爷爷最近忙着呢,他没功夫管,被这群孙子气得直跳脚,大骂道:“让皇后跟新派跳去啊,一个兵工厂能闹出个甚么名堂来,你们就不会往那里头掺和?就知道让太后娘娘跟我罩着,屁股都擦不干净,就知道在我跟前哭。”
就在这个鸡飞狗跳的当口上,孙和风和陈晖递上去的折子却忽然批下来了。
很显然不是咱们掌印大太监的手笔。
大理寺和都察院很快见好就收了,揪出了几个出头鸟,薅下了身上的官职抄家了事。不是时机成熟的时候,为了避免阉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