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翠见了余知葳,脸上颜色很快就变了,那没有血色的面颊像是个死人。
余知葳不敢看她,害怕自己一看就露了怯。
他们把云翠怎么了?这种脸色绝对不是单纯吓出来的,只怕身上受了不轻的伤。
旁边那个尼姑她不认得,想来是招提寺中的人。余靖宁当初为了选择招提寺作为余知葳幼年的“居所”是有考虑的,因为在余知葳出生那一年,平朔王妃的确出钱建了一座寺庙。如此一来,余知葳幼年在招提寺代发修行的事儿瞧着更像真的的。
甚至他当初在查到余知葳的身份之前,把招提寺的人全都换了一遍。
前后隔了差不多有一年之久,时间是错开的,但当时他在招提寺当中放过消息,让里面的人误以为招提寺中的确养过一个姑娘,只是她们都没有见过这个人。
毕竟“父母想得紧,没过十二岁生辰,就提前接回家去了”。
所以被找来的尼姑,大概是被钱财收买的,其实甚么都不知道。
唯一的知情人,只有云翠。
余靖宁当初接回余知葳之后,就将自己查到的所有蛛丝马迹全都抹掉了,只是应着余知葳的要求,留下了云翠这个人。
这个在她生命当中充当母亲角色的人。
虽然她从顾家的六娘成了云翠的儿子那一天起,早就想到了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但她没想到的是,是要云翠站在她的对面
她喊了七年的娘亲,不知道被人怎样一番虐待折磨之后,带到了她面前。没人瞧见她拢在袖中的手,长指甲死死地扣进了肉里,几乎要掐出血来,连骨节都是惨白惨白的。
余知葳坐在原地兀自冷笑:“淑妃说的话好生奇怪,本宫并不认得这二人,又怎能和幼时的甚么事儿扯上关系。”
裘安仁眯起来他漂亮的长眼睛,依旧笑着:“娘娘现在不记得没关系,这不是见着了叙叙旧就能想起来了。”
贺霄嘴唇嗡动,很显然没明白如今的状况,只是后背发麻的感觉让他觉得裘安仁和夏锦繁此次绝对来者不善。还没等他开口,夏锦繁却忽然又从椅子上跪在了地下,朗声道:“皇爷,臣妾要今日要揭发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并非余家长女,而是当年叛以谋反重罪少阳王顾家。余家私藏重犯,混淆血统,鱼目混珠,以至于如今皇后之位被居心叵测身份不明之人所占,谋逆之心昭昭,其心可诛!”
“放肆!”余知葳端起桌上的茶盏,咣唧砸了下去,正好就砸在夏锦繁的额角之上。那一下使了狠劲儿,连瓷都砸破了,里面滚烫的茶水全扑在了刚砸出来的伤口之上。
夏锦繁从下到大连油皮都没破过,哪里受过这样的伤,额角上的血顺着脸颊流在手上的时候,她几乎昏厥在当场。
余知葳当然不想让她昏过去,在她软倒之前就眼疾手快把人一把抄住,顺势也跪在了地上,暗中在夏锦繁的几个穴位上一点。
人是没昏过去,但是也吓得够呛,泪水在眼眶里面转了起来,连落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裘安仁尖声尖气地训斥周围的宫人:“都是死的吗?不知给淑妃娘娘拿个帕子按一按。”顺带着给自己身边跟着的小内侍吩咐道,“去请太后娘娘来。”
余知葳扯了扯嘴角:“不劳烦她老人家了。”
说罢余知葳不顾旁边一群宫人乱七八糟地拿着帕子给夏锦繁止血,也跪在地上冲着贺霄一拜,道:“此时事关重大,还请皇爷慎重考虑。臣妾若当真是罪臣之后,那玉牒上的‘绥安郡主’又是何人?难不成皇上亲自上过玉牒的、替大衡守过国门的绥安郡主是个乱臣贼子?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这话诛心,余知葳的郡主封号早都赏下来了,这时候说她是个“假郡主”“假皇后”,那岂不是在打皇上的脸,说他昏聩无能?
果真,贺霄的脸色变了,他早都不是当年的无知孩童了,哪怕平庸了些,或是说好玩懒散了些,那他也不愿意别人说他是德不配位,昏聩无能。
他刚要开口说些甚么,却听见一声:“这都是在闹甚么,闹出了这么大的阵仗?”
这声音一听就知来得是蔺太后。
裘安仁赶忙迎了上去,扶着蔺太后在坐了下来,顺带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蔺太后讲了一遍。
蔺太后听完,两道目光便冷冷地钉了过来:“皇后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余知葳迎着目光抬起了头,朗声道:“臣妾清清白白一个人,这样被人泼了脏水,除了还有一张嘴能为自己辩驳,并没有甚么旁的法子。”她低声笑了笑,“如今平朔王远在西北,京城世子府中的主子又去了济南府,臣妾是没有人撑腰了,不比父母兄弟俱在京中的淑妃。可是,臣妾也不是被人拿着糟践的。”
裘安仁站在太后旁边为她打扇子,一边儿哼道:“皇后娘娘先莫要着急,有理不在声高。这不是淑妃都将人带来了,咱们问问不就清楚了?”
蔺太后抬眼扫过了站在一旁不敢吭声的尼姑和风尘女子,问道:“谁先说?”
那尼姑抬眼看了一眼裘安仁,见裘印公神色如常,便开口道:“贫尼先说罢。”
“说。”蔺太后冲着那人抬了抬手。
尼姑舔了舔嘴唇,开口说话了:“贫尼法号莫妄,是长治五年进的招提寺。”
“那你从前是在哪儿?”裘安仁一双纤纤素手捏着扇子,眯眼问那尼姑。
“贫尼从前是一名云游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