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知葳坐的船,是一条伪装成商船的战船,是从普陀山东侧海域绕过去的。为了“行商”的时候不被敌军发现,特地是晚上出发的。
他们偷偷在普陀山的东岸登陆了。
普陀山上原来有个寺庙,里面据说有好些得道高僧。东海闹倭寇之后,就死的死伤的伤,寺庙也荒芜了,如今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人住。
余知葳周围领着的人,除了有西北军中的兵士,还有当初她从京中带来的锦衣卫,都是高邈手底下悉心挑出来的孩子,原先在跟着余靖宁他们办过好多次事儿了,错不了。
普陀山显然是个荒芜了很久的小岛,枯草长得都快有人高了。
余知葳一众人等上了岸,便分开来去行走。
她如今身上穿着当初余靖宁给她的甲,真是惭愧,她竟然从十二三岁,到十六岁,一直都没怎么长个子,这甲如今她穿上竟然还是挺合身的。
她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蹲了下来,摸了摸地上的痕迹:“这里来过人,草是新近被压倒的。”
周围有人拿着灯照了一下,的确,痕迹是新的,甚至能看出来是一群人深一脚浅一脚踩出来的脚印。
余知葳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觉得这些脚印就该是余靖宁的,甚至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余靖宁正踩着草从她面前走过。
“郡主!”一个小锦衣卫从远处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和余知葳说话,“顺着这些脚印往前走,能看见溪流,属下猜这是岛上的淡水来源,再往前走,好像是当初荒废了的破庙。”
余知葳皱了一下眉头,下令道:“走,咱们往那边去看看。”
这个岛上不知道怎么的,弥漫着一股死气,连偶尔碰到了甚么动物,也是蝙蝠一类的。
不过他们一点也不在意这些动物,只朝前探查过去。
普陀山是一个挺大的岛,钻进去可能就找不着人了。打惯了水战的乱军倭寇在水里与衡军打游击固然占便宜,可是一旦换到了陆地上,哪怕只是个岛,那他们也不过就像是离了水的鱼罢了。
衡军只要往这山里一钻,他们估计就找不着人了。
余知葳和十来个锦衣卫一点一点往前挪过去,看到了越来越多的痕迹,看起来都是新留下的,人的痕迹。
余知葳不知怎的,忽然有一点害怕。
大概是近乡情更怯,她一直猜测余靖宁他们在普陀山之上,可是倘若一会儿找了过去,只是一群逃难的灾民,甚至是倭寇,那该怎么办呢?
她忽然有点不敢再朝前走了。
可这也只是想想,余知葳就这样在害怕和迷茫之中朝前行走,像是在去一个命中注定的地方。
正当余知葳整个人都处在一种虚幻和现实交织的境地,却听见耳边有像是箭矢的声响,立即侧身避过。
果真,那箭矢就擦着她的肩头飞了过去,正插在她身后的树上。
“戒备!敌袭!”余知葳高喝一声,嗖地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箭来,搭在弓上就准备射。
还不等他松手,却听见对面的人忽然唤了一句:“娘娘?”
余知葳愣住了,手上的弓弦险些就割烂了手指,这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到她竟然一时间忘了这是谁。
那个人唤了一声之后,两边都停了动作,好一阵子的窸窸窣窣。
从余知葳这边听来,那人应当是咽了一口唾沫,而后又开口问了一句:“是咱们家的娘娘吗?”
这回,余知葳终于听出来是谁的声音了,开口的时候声音都颤了起来:“名都?是你吗名都?”
“是我,娘娘!是我!”名都像是哭了,很快,几个人的身影就从树丛当中显露了出来,名都小跑几步冲了过来,跪在了余知葳的脚边,“娘娘您怎么来了?不……娘娘来了就好……可是娘娘来了,又怎么出去啊!”
余知葳顾不得他这些语无伦次的话,一把将名都从地上揪了起来:“我大哥哥也在这儿是不是?你快告诉我!”
“在!王爷在!”名都被余知葳揪住了肉,但是这会子他却顾不得疼,一个劲儿的点头,点着点着就往下流眼泪,“王爷在庙里,小的是来给王爷取水的……”
余知葳忽然松开了名都,那小子一个踉跄,险些就跌在地下。
他站稳了才发现,是余知葳的手在抖,根本抓不住他了。
“等一会儿,等一会儿再带我过去。”余知葳忽然蹲在了地上,双臂环抱住了自己,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等我一会儿……”
先前喊“敌袭”的时候,将名都拎起来质问的时候,余知葳都是中气十足的,可是听说能见到余靖宁,她却忽然虚弱起来,抖得厉害。
没有人敢催她,也没有人敢唤她,只能由着她蹲在地上,自己抱住了自己。
过了好半天,余知葳才站起身来,语气已经和从前一般无二了:“好了名都,带我过去罢。”
名都点了点头。
一群人沉默地朝前走着,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枯草上,许久,余知葳才开口:“我大哥哥是受伤了罢,不然也不会要你们出来打水,自己却不来的。”
名都很显然是在黑暗里屏住了呼吸,没敢说话。
余知葳:“你告诉我就是了,我有心理准备。”
“是。”这时候,名都方才那一口气才呼出来,“先前被倭寇和乱军在海上围了,咱们的船已经沉了,我们上岸之后还和他们缠斗了好一阵子。先前世子爷在船上的时候已经受了些伤,后来上了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