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郡主?”余知葳听见有人喊她,迷迷糊糊地想睁开眼睛,可是努力了半天还是无果,索性继续躺着了。
她自己躺了半天,思绪才慢慢回拢。
我这是……死了还是活着?车三车四他们还当真把我给捞回来了?
那,余靖宁在哪儿?
余知葳一想到这里,忽然回忆起自己先前做的那个梦来,喘气都喘得不对劲了,一口气没上来,就把自己呛着了,猛烈地咳嗽起来。
周围嘈杂成一片,哇哩哇啦的,不外乎都是在喊她。
余知葳咳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被人扶着半坐了起来,然后一口不知道甚么东西吐了出来。
“醒了!人醒了!”周围响起了一群人的声响。
余知葳缓缓睁开了眼睛,瞧见床底下一个痰盂——嗯,她没吐血,她就是把刚刚喝的药全吐出去了。
她抬起头来,床边站着的是车四,满面都是老泪纵横的欣慰:“郡主终于醒了……”话没说完,就开始用袖子擦眼泪。车四旁边还站着几个妇人,有几个是军中的医婆,还有的就应该是台州的百姓,被找来照顾她的。
余知葳茫然地环视了一圈,周遭人都不知道她这是在找甚么,车四赶紧问道:“郡主这是找甚么呢?”
“我大哥哥呢?”余知葳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自己被余靖宁护着滚到海里之后都做了些甚么。
她强撑着,拖着余靖宁在海里面扑腾了不知道多久,害怕自己分辨不清楚方向,好长时间都是在原地扑腾的。后来,车四他们的援军赶到的时候,船上点了好亮的灯,把海面照得灯火通明的,她就带着余靖宁拼了命地往亮处游。
好像最后是拼尽了力气把余靖宁托了上去,再然后她就不记得了。
车四见她是当真清醒过来了,这才与她说:“没事儿,王爷也救回来了,昨儿醒了一会,也吵着问郡主在哪儿呢。王爷身上的伤多是伤筋动骨的,郡主是被炮震到了头,冬天海水那么冷,又在水里泡了许久,先前一直在发热。昨儿王爷问的时候还和他撒谎呢,就怕郡主醒不过来了。”
震到头了?余知葳抬手摸了摸,果真头上围着一圈绷带一样的东西,心里不禁想着:那我做梦不应该头疼吗,怎么会觉得肚子疼?
她前前后后抹了一圈,没摸到渗血的地方,面无表情对着车四答道:“哦,那我会傻吗?”
原本一屋子的人全都在抹眼泪,要么就是被气氛感染得嗷嗷哭,听见这句话之后,脸上就全都成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车四果真是被逗乐了:“郡主聪明伶俐,就算傻了,也比我们这些人聪慧不是。”
余知葳才刚醒过来,体力不支,于是又被军中的医婆扶着半躺半靠着歪下了,躺下之前还又问了一句:“我大哥哥是真没事儿罢?别是你们也在跟我撒谎。”
车四心说,你明明这么精,哪里像是撞到头傻了的样子,于是笑着道:“属下没和郡主撒谎,不信等郡主能下床了,亲自去见王爷去,就知道属下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余知葳这会儿才感觉到隐隐的头疼,方才说了几句话,这会儿喘气都不顺畅了。
她躺着兀自缓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问道:“我昏迷了这么些日子,也不知道如今的战况怎么样了,既然如今已经醒了,就劳烦车四哥与我说一说,当时那场海战究竟如何了?”
她转头吩咐了屋中的婆子:“给车参将端个小杌子过来坐。”
婆子得了令,赶忙招呼车四坐下,车四开口第一句话便是:“龚老八死了。”
“嗯?”余知葳感觉自己太阳穴处被针刺了一下,皱眉问道,“甚么时候的事儿,怎么死的?”
“那日郡主和王爷突围,撞毁了一艘船,龚老八正在那艘船上,后来被咱们的兵士看见在水中挣扎,就补了一铳,眼见着他沉下去的。”车四坐在小杌子上,坐的十分板正,一看就是在汇报军务的模样,“老蒋还没有消息,我们保守估计,人应该是没死。当时将郡主和王爷救回来之后,我们与敌军周旋了一阵,但还是寡不敌众,于是回到港口之中了。”
余知葳被服侍着又喝了一碗药,喝进去之后,就觉得有些恶心,还想往外吐。
但由于这药实在太苦了,她不想再补一碗,于是强逼着自己咽了下去,忍着不敢往外呕。
果真是被炮震出脑震荡来了,余知葳如是想,竟然还想吐。
她将药碗递给了婆子,又问了一句:“我们船上的兄弟可都救回来了,都怎么样?”
车四一滞,脸上的笑容都带着几分尴尬。
余知葳沉默了快有一炷香的功夫,将自己半撑了起来,问道:“回来了几个?”
没有得到回应。
余知葳想了想,当时那艘船上,带着好些个锦衣卫,这些都是北方来的旱鸭子,自然不会游水。余下的……当时所有人都在忙着救她和余靖宁,既然龚老八都能被己方补了几铳打死,那剩下那群兵士,自然也不会有甚么好结果了。
余知葳把手搭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她见过战争的残酷,见过很多次了,也亲眼目睹过太多的生离死别,疼得都快麻木了。如今听到了这样的消息,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闷闷地叹气。
胸口又钝钝地疼了起来,胃里翻江倒海的,她又想吐了。
车四知道余知葳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余知葳不说话,他也不好说话,于是只能挺直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