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书记说,这事要调查清楚,但必须秘密调查。毕竟这些砖都是果叶砖窑厂出来的。那地方本来就都传说闹妖,不能再给添油加醋把学校大半夜收到砖的事也散播出去。今晚上是我值班,我本来在后门等着的。谁知道听见前门有动静,这赶紧过来,就,就看见曹主任你了。”
老李头说到这就停下了,只是低着头看曹安堂的眼角余光里,透着点审视的意味。
曹安堂苦笑摇摇头:“老李同志,你不用怀疑我。你说我要是给学校送砖用得着这么偷偷摸摸的吗?”
“不用不用,曹主任您光明磊落。”
老李赶紧往回找补,可嘴碎的还是忍不住低声嘟囔一句:“镇上谁不知道您曹主任家的老泰山付老爷子,隔三差五就往窑厂里拉砖去,使不够似的。真要是曹主任拉的砖,那不得先给自家岳父送去啊。”
声音小,可曹安堂又不耳聋,听得清楚,腾的下脸红到耳朵根上。
幸亏天黑看不见,要不然他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话说回来,真要是果叶砖窑厂重新修缮,那岳父大人往后可就没机会拉社会主义的砖头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这事生他的气。
曹安堂看着眼前散落满地的砖头稍稍愣神。
“哎?不对啊。老李同志,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砖是从果叶砖窑厂拉来的。”
有些事情细细一想,总是透着股子不对劲。
深更半夜的,老李也没去过砖窑厂,怎么那么笃定的说这些砖是从果叶砖窑厂拉来的。
哪怕以前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但像曹安堂这样跟着人直接从砖窑厂那边过来,恐怕是第一次吧,以前是怎么知道的?
面对他的疑问,老李笑了。
“曹主任,这您就不知道了吧。这果叶砖窑厂的砖和别人家砖不一样的。”
“有啥不一样?”
“您看哈,这果叶砖窑厂的砖质量有多好咱就不说了,关键是他家砖边上都有个叶子痕。我听原来在窑厂里干活的人说过,说是他家老板当年娶媳妇儿的时候,找人打了一副金叶子耳坠专门送媳妇儿的。后来窑厂开工,那老板和老板娘一起烧第一块砖的时候,耳坠掉进窑炉里,给那头一块砖烙下个叶子痕。打那开始,这果叶砖窑厂出来的砖每一块都有个浅浅的叶子痕。”
老李随便捡块砖,拿手电筒照着给曹安堂看。
也是随着他的叙述,曹安堂才知道这果叶砖窑厂的砖还能有这么个故事,想来那个刘果生也是懂得浪漫的人,拿送媳妇儿的定亲礼物当做自家产品的标记,也是认定了这份感情如“真金不怕火炼,如砖石百年不悔(毁)”。
曹安堂的手指在红砖侧面叶子形印记上轻轻抚过,好一阵失神之后便是无奈叹口气,抬头问道:“老李同志,你觉得这些砖有没有可能是砖窑厂的老板两口子给送来的?”
这话一出,老李的脸都白了。
“曹主任,可不敢开这种玩笑啊。”
“我没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
“我也说的是真的啊。曹主任啊,那都死了的人了,哪还能送东西来。我年纪大了,受不了这个,您可别说了。”
老李哀求的语气,让曹安堂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连点证据都没有,不管对谁说,都只会越说越乱。
“那行,我不说了。老李同志你说说,这些砖怎么处理?”
“这个简单,牛书记早就指示过,既然这些砖运到学校来,那就一定有目的。全都放在这,等什么时候抓住运砖的人了,还能当证据。我喊人来送到学校小仓库……”
老李说着话,扭头瞬间,看到了黑漆漆一片的学校。
除了教师办公区的某间房里还有点光亮之外,其他地方哪还有人。
曹安堂也不多问了,弯腰开始捡拾散落的砖头。
“老李同志,你去弄辆板车来吧。”
老李应声而去。
夜色里,两个人忙活半天,总算是将那些砖头全都给拉进学校小仓库码放好。抬胳膊擦汗的当口,隔着房门,曹安堂就看见教师办公区那边亮着的灯熄灭了,随后是两个头发潦草的青年走在夜色里,大声争论着什么渐行渐远。
他支棱着耳朵听半天,就听见一句啥“粒子对冲实现力的交互作用产生更大能量”。
有听没有懂,扭头看向身边的老李。
“老李同志,刚那俩人是干什么的,也是学校的老师吗?”
“不是,咱镇小学可用不起人家那样大能耐的人。年前的时候县里来车给送这的,说是暂住咱镇上,这一住都大半年了,整天清早来半夜走,就他俩人也不知道天天捣鼓些啥。就听说人家是知识分子,牛书记也交代了说是这两位需要啥就给啥。他们也没要过啥,那样子可能是嫌弃咱这没他们想要的东西,咱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干啥,咱也不敢问。”
老李说得神神叨叨的,这大半夜周围也没旁人,他还是下意识扭头看看四周,然后神神秘秘朝曹安堂靠近一点,轻声道:“有一回儿晚上,我假装过去巡逻,偷听了一会儿,就听见他们在那说炸谁。对了,还有学校里几个学习好的孩子,还被他们领进去过那个屋里,整得那几个孩子都神神秘秘的了,老可怕啦。曹主任您可别和他们接触,我觉着他们能祸害人。”
老李这番话只弄得曹安堂哭笑不得。
不就是俩知识分子吗,估计连枪杆子啥样都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