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霜并不知道尹惜别是谁,她是听说宋飞鹞在漕帮得到了吴全的线索就追去了,这次竟不带她,令她有些不悦。她来到漕帮,本想找周峥好好问一问,却问出了一堆哑谜。
什么,最安全又不安全的地方;什么平静又不平静的地方……之类的——她听了半天不知道那是个啥地方,只知道宋飞鹞拽着柳怀音往西北方向跑了,要跑到哪里她一句都没提。
于是她只得又等了两天,但是一天之后没等来宋飞鹞,却等来了尹惜别和于镜娘。
尹惜别是漕帮的人,于镜娘她认识,是枢墨白新收的亲信。于镜娘还是老样子,打从进门就冷着个脸,她这回一身男装,沈兰霜差点没认出她来;而那尹惜别也不甘示弱,自进门开始就鼻子朝天,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尹惜别,顾名思义——这名字肯定不是他爹妈取的,定是他自己取的,听着哀婉缠绵,犹如有那将要别离的恋人或朋友让他牵肠挂肚、辗转反侧、无法忘怀……其实未必,都是武夫刻意给自己起的雅号罢了。
尹惜别的长相正是一点也不婉约:一个单纯的虬髯大汉,背着一口有些年头的宝刀,走路大摇大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一刀就能砍死十个人。
后来她才知道,他和于镜娘是路上碰到的,同样要往苏州,就结伴而行了,只是于镜娘对尹惜别很是不屑一顾,进来就单刀直入地吩咐周峥:“盟主有安排,你跟我走一趟。”
“去哪里?”
“去皇宫。”
隔日就是除夕夜,也是两帮一会觐见皇上的大日子。这数年来,武林人士越来越不像话,名义上对宁家口呼万岁,实则对皇权越发不屑一顾,派去觐上皇上的人一年更比一年少,轮到今年,只剩一人……于镜娘盘算了一下,天下同盟会才去一人太不像话,她又没去过皇宫,什么都不懂,心里本就有嘀咕,一路听说有个叫周峥的现在苏州漕帮分舵喝茶,她便寻来了,正好抓个同行的壮壮胆,到时出了什么纰漏,两个人挨批总比一个人强。
而那尹惜别也打着同样的算盘,所以他一把拉住沈兰霜,粗声粗气道:“沈姑娘!听闻你在比武场上威武非凡,尹某甚是佩服……”说了一大通兜完了圈子:“沈姑娘,以后大家都是漕帮的人,你我同行吧!”
“我?!”
——于是,沈兰霜便稀里糊涂被拽来了。
刚到皇宫门口时,她就遇上了白新武和酉常情。
今年盐帮自然也派了人来,白新武就代表了盐帮,不过他一脸不情愿。
“我过了年就成亲了,家里一堆事情要忙还让我出来办这差,真是……”他看了看身旁的酉常情,有些抱怨不敢多言,只从怀里熟门熟路地掏出几张喜帖分给众人:“年后来我家吃喜酒啊!”接着又絮絮叨叨地说:“哎呀,怎么宋姑娘没在,我这还有一张要给她,她可是我的大媒人呢!”
沈兰霜执着喜帖一愣:“啊?宋姐姐怎么做你媒人了?”
白新武喜滋滋地道:“若不是宋姑娘让我送祁云那小子回家我也不会遇上那小子的娘……”
沈兰霜可听明白了:“你娶了那孩子的娘?!”
白新武赶紧撇清:“我可不是乘人之危,我跟月娘两情相悦的!她是个好女人啊……”
沈兰霜在他的感叹中有点尴尬地道贺:“啊……那……恭喜你们了。”
“承你吉言!”
白新武并不知道酉常情的真实身份,只知道身边这红衣服的女人叫荆红羽,盐帮帮主的密探。荆红羽一反常态,今日所见十分沉默,沈兰霜还以为她转性了,一回头,白新武却跟她抱怨:“沈姑娘,那个女的老是在暗中摸我屁股……”
“……”
他们就这么进了皇宫,眼前一道帘子,遮住了他们对皇上容貌的想象。
……
帘幕内,是柳怀音。
他第一次当皇上,经验不足,霎时就想抽身跑了,宋飞鹞将他死死按住,其中意味自不用说,他懂。
所以他只得好端端坐下了。
“咳……咳……”他用低沉暗哑的嗓音应对,“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宋飞鹞给了他一记头皮。
——人刚刚不是给你报过了嘛!
沈兰霜等人面面相觑,只得再报了一遍。
“那个……”他嘶哑着嗓门道,“有事启奏,无事就退了吧!”
不得不说,保持这种嗓音很难,也让嗓子很不舒服,他为此有些不耐烦,语调也快了些、重了些,反倒有了一丝昏君的架势。
外面的六人好似没了狐疑,接下来该怎么客套就怎么客套。尹惜别向“皇上”道:“漕帮听说皇上最近龙体不适,故此派我前来问询,不知皇上现在病情如何?”
“还是……咳咳……还是咳嗽……”柳怀音用袖子掩着唇,说话含含糊糊,装作真是那么回事似的。
尹惜别便恭敬道:“其实漕帮最近觅得一名神医,不知可否引见给皇上,看一下详情……”
——要穿帮啦!
柳怀音在心里尖叫起来。
尹惜别的请求合情合理,一个正常的皇帝在宫中的御医对自己的病情都束手无策的情况下定会向宫外求助,漕帮此时献殷勤,他根本没有推拒的理由……
这时宋飞鹞递来一字条。
“不用……咳咳……朕已……转好,”柳怀音磕巴着念起字条上的内容,“无需外人多费……心?”
——为什么语气这么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