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风自认是又栽了。
这个女人,看不出武功来路——每次他连一招都无法招架,既打不过,又避不了,如今自己送上门来找削,也就只能自认倒霉!
“你究竟想怎么样!”
她便向柳怀音丢出一瓶药:“小子接着,去给他治治。”
柳怀音就着屋外两束火把仔细一瞧,便不乐意了:“枢盟主给的金疮药?这很贵的!而且就三瓶……”
“我说:给他用!”
“哦……”
他不甘不愿地把林长风翻过身,撩起他的衣服,将药粉给他洒上。他这回确实伤得很重,沈兰霜剑法初成,下手没个轻重,剑气所到之处,一片血肉模糊。可是林长风看起来并不领情,他浑身僵硬,颇有一股子慷慨就义的气势。
她重又坐下喝酒:“何必这样悲壮呢?不过是被沈姑娘拒绝,犯不上寻死觅活的吧。”
“谁寻死觅活了!”
“重伤之身就这么走在荒郊野外,无非是给这附近多添一具尸体。你自己清楚这一点,却宁愿逃走也不愿意留下,不是寻死觅活是什么。”
“哼,老子是不想看到你这个疯女人!”林长风胸口起伏,还为方才之事气愤难平,“若不是你多嘴多舌,兰霜伤不了我,我岂会这么狼狈!”
“但在方才,她可是切切实实地击败了你啊!”
“……那不过是侥幸,你教她投机取巧,若碰上别的高手,她会没命!”
“你怎知道呢?”
“她几斤几两,我清楚得很!”
“是吗?”宋飞鹞忽然道,“那你知道沈姑娘是左撇子吗?”
林长风一噎,显然被问住了:“这种小事,我哪里注意得到……”
宋飞鹞讥讽道:“你连她平时用哪只手都不知道,你还说你清楚她,你清楚个屁啊!”
林长风被激怒,犹自嘴硬:“疯女人,你救我,我也不会感激!”
“哎呀,一个执着于儿女私情的‘大丈夫’,意欲死得籍籍无名——你想感激,我还不屑一顾呢。”于是手中那只酒葫芦将入口而未入,她兀自对着葫芦感叹:“韶华英年,正是所谓一国脊梁,何必呢?”
“一国……脊梁……”林长风闻言一滞,突然失声长笑,“哈哈哈……笑话,你可知我是哪一国?!”
“你自己认为是哪一国,便是哪一国。”
“我哪一国都不是……也轮不到你这北方鞑子来教训……咳……咳咳……”他喘息了一阵,因痛楚而脸色煞白,但到底忍住了。“你……听好,我林长风,不欠人情!你辱我一次,救我两次,一次便抵平了。还欠你一回,可为你做一件事,以后大家两不相欠,只是你休想让兰霜涉险!”
“中听,我就等你这句话,”宋飞鹞一拍大腿,“我确有一事想要打听。”
“你要打听什么?”
“你常游走江湖,可知漕帮详细?”
“你……”林长风差一点无语凝噎,“我都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得罪漕帮就是得罪全武林,你一人招惹便罢了,兰霜跟着你,她也会出事!你换个打听吧!”
“好,换个,沁流堂。”她换了。
林长风努力耐住性子:“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漕帮的事我不会讲!”
“嗯……那就,罗崇瑞。”她又换了。
“你有毛病啊!”
……
宋飞鹞确实有毛病,这是所有接触过她的人都心照不宣的事实。不过她最大的毛病,就是一旦有了一个目标,便必定要完成。她可以因死了一个女学生而追踪谳教一整年,也可以为了这一城苟活的百姓而去一人独挑漕帮。任凭谁也无法阻止。
林长风没奈何,最后还是讲开了。
偌大中原,被一条息恨江分隔,江南江北百年来水火不同。南方人自诩富庶,常据此嘲笑北方遍地穷汉,但其实,所谓富庶,也不过是富庶在沿海一带,到了内陆,该怎么样怎么样,日子并不会好过到哪里。
只因再怎样的高人,也离不开柴米油盐、吃穿住行。
原本,盐帮制食盐,漕帮种粮油,但随着生意越做越大,两帮各自分工,瓜分了南祁的大小民生事务,大到土地房屋,小到一个孩子玩的陀螺,无一不涉猎,无一不生意,渐渐地,这整个南祁的秩序都是由两个帮派论定。而所谓的“天下第一同盟会”,不过是两个帮派共同出资而设立,对武林大事以作中间调停罢了。
两帮一会,两帮为重,一会名不副实。武林中大小门派与两帮多有来往,南祁武林真正的老大,还是谁有钱谁说了算。对于此事,武林中人只知皮毛。当然,即便知道了又如何?毕竟大多数的人嘛,就持着一个得过且过的态度,只要自己日子还凑活,那么这国是由朝廷、还是由帮派把持,又有什么关系呢?
而在一些偏远角落因帮派把持而死几个人,就更没什么重要了。
罗崇瑞这厮,原是闽地海安门掌门的儿子,从小天资惊人,凭一口宝刀横行乡里。因家中有人在漕帮身居高位,就让他混了进来,弄个堂主当当,一年什么都不用干就能舒舒服服坐享几十万两雪花银。谁知他并不满足,如今又做下这等勾当——
当夜,宋飞鹞人又不见了。当柳怀音发现这件事时,天已蒙蒙亮。
罗府处于十里之外,花一整夜的功夫,慢悠悠地走也能走得到。这不算出乎意料,但幻想中预期而至的后果也足以令柳怀音吐血三升!
来不及惊慌,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