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微微颤动了一下,却没去多想,或者是不敢去多想,逃避已经成为我现在的习惯。
第二天的天气阴郁,云低压压得让人感觉有些呼吸微窒,心情更加灰蒙蒙的。我撑着伞牵着婧婧朝幼儿园走去,而她却不怎么在乎雨水淋湿了自己的衣袖,“爸爸,天上为什么会掉下水滴呢?难道天上也有水龙头?”
我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庄婧的问题有时候会把我问得语塞,我想了想笑着答道,“婧婧哭的时候也会流下眼泪。”
“你是说天也在流泪么?”庄婧将手伸出伞外,用掌心去感受雨滴的拍打,然后侧着头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可是有谁替他擦眼泪呢?会有人像奶奶和爸爸安慰我那样安慰他么?”
我不知怎样回答如此无邪的问题,只好嘴角挂着微笑冲她默默地点头。喜欢和孩子无厘头的对话,仿佛她是这段时间我黑暗生活中唯一的天使,能带着我找到些许光亮。
将庄婧送往幼儿园以后,一个人乘车前往市郊的公墓,阴郁的天空还是不停下着细雨,像思念的泪。
在我十一岁那年,父亲和柳叔叔一同出海捕鱼,不巧遇到大风海浪预警,原本他们得到警告离开那片水域,可是即将离开的时候却接到一艘观光游艇发来的求救信号。父亲没有选择掉头离开,而是通过无线电发出了求救信号,渔船赶往观光游艇的位置处发现游艇已经倾覆,数十游客落入水中等待救援。
风浪实在太大,渔船没能挡住大风大浪,却给救援机构发送了准确的救援位置,在得到救援消息后,近七成的游客被找到救回,可是却没能救回发出求救信号的两个人。
拿着鲜花和祭品朝父亲的墓碑走去,一个有些孤寂的背影站在父亲墓碑的旁侧,她面前是柳叔叔的碑。
“汐汐?”我小声呼唤算是打招呼,这是柳素汐的小名,但不知为何此时叫出口竟觉得生疏,难以启齿。
柳素汐扭过头看了我一眼,发丝有些散乱,眉宇间挂着孤寂和阴冷,整个人在雨里看上去憔悴了许多。她眼神里透着怨恨却没理我,几秒钟后又重新扭过头去正视那块熟悉的墓碑。
我来到父亲的墓碑前,看了看这块被雨水淋湿的石碑,母亲应该前不久清明节来祭扫过,小小的祭台被整理得干净整洁,周围丝毫不见杂草的痕迹。
我拿出白酒,拧开盖子自己喝了一口,望着父亲的石碑渐渐想起了从前。
酒从喉咙滑入胃里,那种灼烧的感觉再次来袭,胸腔里的苦闷让我止不住咳嗽。
父亲,芯蕊,柳毅,一个个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都离我而去了,人生活着活着竟然会越来越孤独啊。
一旁的柳素汐静静的站着,目不斜视并没搭理我。
我轻轻将酒洒了些在父亲的墓碑前,白酒的香气掺杂着雨水和泥土的味道四处飘散开来,原来思念也会像酒精一样弥漫开来。
柳素汐在旁边站了良久也未见要离去,“汐汐,我能看看柳叔叔么?”
她犹豫了一下,往旁边挪了几步让出了柳叔叔的祭台位置给我,动作有些僵硬但还是未想开口和我说上半句话。
柳叔叔和父亲年龄相仿,从小除了看他们一起出海打渔,时常也能看到他们喝酒下棋,他俩的感情就像是肩并肩的伙伴,那时候我和柳毅就像是亲兄弟,一起调皮捣蛋,一起挨揍,然后一起逃跑。没少给这两个大海的男儿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