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荣轻声道:“恐怕现在不止是您怕黄昏,整个京畿,除了陛下和娘娘,所有朝臣大概没人不怕黄昏,包括淇国公和成国公,也包括三殿下,更包括大殿下!”
王宁眼睛一亮,他想起了一个事情。
共叔段的故事。
这会不会陛下在提前布局以便收拾黄昏?
可动机呢?
朱高煦不解,“老大也怕?”
靳荣笑道:“岂有不怕之理,一个人,莫名其妙的选择支持他,卑职敢确信,关于成为储君入主东宫一事,大殿下也是茫然不知所以,他在顺天逍遥自在着,忽然就被陛下宣回应天了,回到应天还没一两日,就成了储君,他根本就没做任何事。”
朱高煦不解,“但这和怕黄昏有什么关系?”
王宁懂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啊。”
靳荣笑道:“是这个道理,黄昏这个人的可怕,不是因为说了要杀陈瑛就一定杀了陈瑛,而是在于他凭借一己之力,就能轻易扭转整个朝堂局势的能力和眼光,这种人,千年以降,找不到几个。而这类人,通常都高于他们所处的时代,他们看见的东西,比一般人更远。”
整个大明,靳荣自认他是将黄昏这个人分析得最为透彻的人,恐怕黄昏的枕边人徐妙锦,都不如靳荣了解黄昏。
朱高煦懂了,“所以老大是怕他无法掌控黄昏?”
靳荣摇头,“从未效忠,何来掌控之说,这句话应该是对陛下说,到了今日,陛下有信心掌控黄昏了吗?如果有,那么立储大典之后,黄昏就会去神机营搭档郑亨,或者是去诸寺九监,如果没有,黄昏会一直赋闲,甚至有可能陛下赐他一个小官,然后贬谪去顺天。”
迁都之后,再贬回应天。
黄昏是把双刃剑。
这一点陛下不会看不出,如果无法掌控黄昏,恐怕也会伤己。
朱高煦沉吟半晌,“这么说,当下黄昏的状况,就像是一个闪耀于人间的星辰,每个人都在仰望他,但又惧怕他?”
造成这一切的有很多原因,黄昏的能力和眼光是主因,父皇的胸怀和壮志是另外一个主因,至于其他的,都是小因素。
所以归根到底,还是父皇让黄昏成了这一颗星辰。
靳荣点头,“所以,他必死无疑。”
为何?
原因很简单。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王宁笑了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恐怕整个京畿,除了陛下和娘娘,大概所有人都希望黄昏死了,也就意味着,黄昏一旦犯错,他就将孤立无援。”
朱高煦大喜,“无论他有多强,都不可能和满堂文武作对!”
靳荣摇头,“不,他还有赛哈智。”
赛哈智是西域人,他不关心黄昏最后怎么样,赛哈智只关心他如何在大明活下去,活得更好,也只关心黄昏会给他带来什么利益。
所以赛哈智是绝对拥护黄昏的人,而不巧的是,赛哈智恰好是南镇抚司镇抚使。
而南镇抚司又能让北镇抚司俯首。
一直以来,黄昏遇到的所有事,在他化险为夷的背后,都有南镇抚司的影子。
所以,欲杀黄昏,先解决南镇抚司的赛哈智。
朱高煦眼睛一亮,气定神闲的说了句题外话,“今天在军器监这边发生大事的时候,大内也有点小事情在进行。”
王宁急忙问道:“娑秋娜的验明清白?”
朱高煦点头,“没了。”
王宁愣住,旋即泼口骂道:“狗日的黄昏。”
硬是带钩子的么。
朱高煦也无语,“这事弄得我也失了面子,还得找父皇说道说道,把这事闹大,看到时候谁来帮黄昏说话。”
靳荣摇头,“此事有点蹊跷,黄昏似乎一点不急,只怕他早有对策。”
朱高煦讶然,“那放弃这一着棋?”
靳荣想了想,“无妨,反正这件事殿下您是受害者,就算黄昏有对策,也无法对你造成什么影响,只管继续操作便是,大不了又让黄昏化险为夷而已。”
朱高煦大笑,“那好,待立储大典之后,我便去找母后要个结果。”
靳荣却担心的道:“立储大典得小心三殿下搞事,毕竟大家都知道,您是最不愿意看见大殿下入主东宫的,所以您是最有嫌疑在立储大典上搞事的人,三殿下做什么,都能栽赃到您头上。”
朱高煦更是笑得张狂,“看着老三的,他日不了天。”
靳荣暗暗颔首。
不错。
看来自己欲要扶龙的这位殿下,并不是一块上不了的墙的烂泥,只怕也在扮猪吃虎,表面上不懂,实际上心里敞亮着。
甚好!
……
……
赵王府,朱高燧、顾晟、胡永兴、王射成,四人坐在一起,气氛凝重。
陈瑛的死,确如一座大山。
整个京畿的朝野官场,都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陈瑛真的死了?”
“死了。”
脸上似乎挂了一张笑脸面具的顾晟继续道:“北镇抚司那边动作很粗暴,尽起缇骑,将陈瑛的府邸掀了个朝天,估摸着是做样子看看,真有什么东西,早被纪纲处置了。而北镇抚司真正让人头疼的是,他们的人现在全部出动,监视所有和陈瑛有关系的人,也监视着您和二殿下。”
胡永兴叹道:“谁能想到,二品大员说死就说了,这就算是陛下要杀人,也得早个合适的理由,黄昏杀人,哪需要理由。”
其实理由是有的,彼此之间的旧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