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兄不必拘礼。”秦羽霓托着宋明钰的手臂,将他扶起来,接着打趣道,“在流民营可不是这么见外的呀。”
秦羽霓望着这个有些木讷的书生,好好收拾一番,乍一看也是白白嫩嫩的小鲜肉一枚。方才进了门便见他有些局促,去扶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他身体颤了一下。
流民营里那么多病人,大多都没有什么印象,若不是当时接住他抛掉的纸团,好奇打开看了一眼,压根就不会将他与董舒儿联系起来。
不成想,他们居然成亲了,就在痊愈出营那一天,董舒儿求到秦羽霓跟前,请托神医张思景为他们主持婚礼。
这事还挺轰动,甚至惊动了府衙,郡守张大人差人送来名家字画作为贺礼,龙飞凤舞,金钩铁画的一幅“百年好合”,小两口原本颇为寒碜的婚礼顿时排面十足。
作者是前任大理寺卿杨之慎,先帝亲自嘉奖过的书法大家,致仕后回乡一直独居于云中郡的府邸。
张大人的说法是振奋民心,消息传开确实很提气,至少那几日流民营里张灯结彩,人们脸上的灰败之气一扫而空。
“秦姑娘对于宋某恩同再造,某未敢忘怀。”宋明钰坚持道。
秦羽霓摆摆手:“哎,可别这么说,救你的可是张神医,我不过是去帮忙罢了。”
宋明钰:“但是姑娘收留我夫妇二人……”
“好了、好了,这等微末之事就不要婆婆妈妈的了。你来找我莫不是就为了说这些?”秦羽霓不耐道。
宋明钰拱拱手:“自然不是,秦姑娘让宋某教授云中衣庄和秦衣楼下人家的子弟读书识字倒是不成问题,但让、让那些青1楼女子一起来学,恐怕......”
听他这么一说秦羽霓也明白过来了,让伙计下人们来学习识字也是员工培训计划的一部分,秦衣楼地方大,秦羽霓专门找个一块地方办学堂,下人的子女不论什么身份,都可以报名入学,学堂的老师正是董舒儿的夫君——秀才宋明钰。
随后,学员范围扩大到所有员工,秦羽霓强制要求所有人都要能够看书识字,虽说不必达到“知书达理”的程度,但是有些根据后世经验借鉴来的章程要顺利执行下去,非得是要识字的才行。
这样一来,学生的素质参差不齐,弄到一起,便让老师宋明钰犯难了。
秦羽霓踱步思考了一阵,开口道:
“分班吧,孩子们一个班,安排在上午学习;成人一个班,安排下午......唔,成人班多分几期吧,让他们自己安排学习时间,活计还是要有人干的——只是宋公子就该受累了,工钱我让账房重新给你核一核。”
“秦姑娘这么说可就见外了,宋某分内之事,我与舒儿还未谢过掌柜的成全呢。”
“嗯,桌椅板凳,笔墨纸砚,字帖书籍可还有缺口?”
秦羽霓和宋明钰讨论着学堂运作的细节,李度兴趣缺缺,这件事曾经和她争执过,能够受圣人教化者毕竟只是少数,费这么大力气教织工绣娘,能学到多少另说,可他们学了能够用得到多少呢?
每次说到这里,秦羽霓都会无限憧憬地描述一个近乎仙界般的世界,人人能读书,无处不保暖。
呵,说得好像她见过似的。
然后李度便告诉她,这样的时代,怕是要再过好几百年才会到来吧!接着她便会面色一滞,目光慢慢黯淡下去,沉吟好一阵,便自言自语的咕哝,试试,总要试一下的。
这丫头不知道整天胡思乱想些什么,姑且由她去吧,只要高兴就好。
眼见她给宋明钰安排工作,一时半会的还无法敲定,李度摇着扇子招呼一声,出门闲逛。
才下得楼来,桃露迎上来,屈膝施了一礼,说道:“寒林公子,孟鸾孟大人来找您。”
李度眉头一挑,点点头。桃露引着人到得后院,施礼告退。
孟鸾在秦羽霓时常练功用的假山前转过身来,抱拳道:“李大人,云下城方向来的消息。”
李度眉头皱起,说道:“云下城?杜剑星、毛易山他们那边可是出了什么差池?”
“运粮的队伍,路上遇到山匪,对方似乎训练有素,探查、踩点、设伏、逃遁都不似寻常山匪的路数。”
“这个时候,贺涛也到了云中。”李度顿了顿,说道,“要见真章了吗?我们的损失如何?”
“有几个兄弟受伤,所幸人并无大碍,只是运粮的车队让人劫走了。不仅是云下城的粮食,其它方向来的商队都有损伤,十不存二、三。”
“运往洛川的粮食呢?”
“火车镖局倒是挺顺利,对方很有针对性,只许云中的粮食出,不许别的地方的粮食进。您看?”
“按计划行事,切勿打草惊蛇。”
......
时间稍稍回退几日,云下城外往西北方向五十里,老狼坳。
深夜里一轮弯月高悬天穹,朔风瑟瑟,星辰明灭。
杜剑星最后看一眼地图,掐灭火折子,微弱的火光消失后,只剩下厚重的黑暗。
抬头眯眼辨认了一下星辰的位置,招呼着周围的人加紧赶路。黑夜里的队伍熟练地操纵着牛车,小心避开路面上的障碍,徐徐前行,像这样在黑夜中赶路不是第一次了,算是轻车熟路。
毛易山抹黑靠过来,耳语道:“大哥,这几日咱们身后一直有影子,老狼坳这地方......连夜赶路会不会有些风险?”
杜剑星沉声道:“那些人跟了一路,咱们佯装不知,日出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