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半带顿悟半带温情的胤禩明珍那头,雍郡王府上下的氛围显然要紧张许多。
老爷子本就是有了年岁的人,之前三番两次的折腾之下伤了根基,又不顾御医劝阻强撑着上了朝,为朝臣而怒,为胤禩而怒,便是即便乾清宫暂未再传出什么风声,稍微亲近一点有点子眼力见儿的,都意识到了这康熙年间最大的震动怕是终要来临了。
如此之下,虽说胤禛凭着步步为营的缜密心思以及寻常人难以比肩的沉着淡定,避过了最为惊险的一役,且被予以重任暂代先前太子之职,可不说精明如老爷子,只论最是难解帝王心,就再是眼前看来众望所归,再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没到尘埃落定那一刻也没得松懈下来的理儿,或是说反倒更让人绷紧了神经,连带着一直被其保护在羽翼之下的舒兰和几个小包子也少不得被搅合了进来——
“虽说这已然是定下来的事儿,你膝下也不独只有弘晖一个孩子,可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这紫禁城里就是掉了根绣花针放在外头都是了不得的大动静,便是不与你说上一声,哀家只怕你心里头没得底儿,成天见的想多了去。”
“孙媳惶恐,让皇玛嬷操心了。”
“没什么惶恐不惶恐的,哀家虽说是一把老骨头顶不得什么事了,在这宫里头待了这么多年却到底还有点子眼力,哀家知道你是个好的,心里有成算也稳得住事,便是一直以来都对你颇为喜欢,横竖眼下里没得什么外人,也就直接与你说了……”
历经一场大病又没日没夜的为康熙的身子和前朝后宫的局势忧心,老太太原就一把年纪自是不免消瘦憔悴不少,然而这并不减其眉眼之间的威严,甚至因着褪去了平日里的笑呵呵模样儿,透出了一股子洞察一切的精明劲儿。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弘晖这孩子打出生就是个有福的,眼下里这会儿进宫虽然并不是一个极好的时机,可从另一方面来说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老四家的,你可明白哀家的意思?”
“……是。”
作为皇家的媳妇,对于隔三差五就要前来请安的宁寿宫,舒兰可谓是再熟悉都不过,可是眼下里却不同以往,走出宁寿宫的大门非但是没有感觉到半分的轻松,反而像是心中被压上了一颗大石一般,莫名的让人怎么都有些喘不过气儿。
无论是比起之前的章皇帝还是之后的弘历,康熙和胤禛都要精明有底线太多,是以,即便二世为人的舒兰也从未想过能够在这二位的眼皮子底下玩出什么花样,顶了天只能在自己所能操控的一亩三分地之中间接的去影响局势的发展,换句话来说,她从未想过会因为自己的蝴蝶翅膀将眼前的局势改变到这种程度——
老爷子病重,太子被收回册立诏书,胤禩被圈,胤禛被予以重任,弘晖代替上一世的弘历被接进宫教养……
这后脚赶着前脚的一桩桩一件件,接踵之下,饶是她历练了两辈子心里也仍是不免有些恍然不及,更别说联系着老太太说得直白抚慰,细细琢磨起来又别有一番意思的话,就更是让她心中来的踌躇。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看起来一切都如此顺利,可真的就能顺利到最后吗?
心事重重的回了府,舒兰并没有太多细细思忖的时间,皇命难为再是不舍再是不放心也不得不一边着人打包物件,一边反复叮嘱自家儿子各种应对之策将弘晖送入了宫,而忙活了一通好不容易空下来片刻,又被察觉到自家额娘心绪不宁的景娴弘晙来了好一番插科打诨,直至入了夜两个小人儿实在顶不住各自睡下,舒兰才算是终于得了片刻安宁。
只是不知道是老天爷见不得她躲闲儿还是注定了今个儿就是个多事之日,没等她喘上一刻钟的妻儿,就见方嬷嬷匆匆跑了进来,张口就抛下一句——
“主子,不得了了,宫里头出大事儿了!”
“什么?!”
舒兰心中本就来得不安,胤禛又让人传话说是折子没看完今个儿不回来歇了,加上弘晖这么一大一小眼下里都在宫中,听闻这宫中出了事儿,她哪里还能稳得住,不管脚踩着的花盆底子‘唰’的就直接站起了身。
“出什么事儿了?快说!”
“刚刚苏公公让人回来传话,传话的人说得不清不楚的,奴才听了半天也只得出了个大概,说是十四爷不知道怎么回事,抽冷子的竟是跟主子爷闹了起来,主子爷本就身子不爽利便是气得直接厥了过去,这回儿紫禁城里头怕是都要翻天了!”
“……你是说,老十四?”
心里一紧一松,饶是舒兰反应得再快也不免慢了大半拍才回过神。
“这么说,爷和晖儿都安然无事?”
“自是无事的,且不说小主子原就聪慧至极,惹宫中那两位欢喜都来不及,绝不至于刚进宫就惹出什么祸事,就说有爷在旁边冷眼瞧着,便怎么都会护着些,没有让火烧到咱们这儿来的理儿,便是您放宽了心就是。”
“话是这么说不错,可十四弟毕竟是爷的同母亲兄弟,这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再加上眼下里这光景,我又如何能放得下心?”
“可是……容奴才说句逾越的,这会儿乾清宫乃至整个紫禁城里头都是一通乱,连太后主子都被闹起来去坐镇了,一时半会儿之间怕是也难得再探出什么有用的信儿了,指不定明天还有什么乱子呢,不若您还是先去歇会吧?”
舒兰自是不可能安下心去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