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波涛依然执着地锉着眼前这个一时半会还征服不了的铁家伙,汗水都掉在了操作台上。他抬头看了看武军强并没有说话,他嘴里憋一口气,要是说话泄了气,哪还有力气干活?
“赵博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歇歇吧。歇歇。歇够了可不少干活。”武军强说。
这时,许多同学都已经放下了手里的锉刀,老虎钳前大都没有了人,他们早都去了车间外面休息了。孙娟却跟上了发条一样,手里的锉刀仍旧一推一拉。
赵波涛撂下锉刀冲着孙娟半开玩笑地说:“孙师傅,歇歇吧。别急着赶工期,可别把我们都给落下了。”
孙娟停下手里的锉刀,抬头看了看赵波涛说:“我是女生,没有你们力气大,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笨鸟先飞早入林,你们休息吧,我还是再干一会。”
赵波涛笑了笑也没说啥。他没想到这个孙娟还真能吃苦。
孙娟刚说完这话,突然,看见在车间角落里还有一个人正心无旁骛地“刺啦刺啦”地锉着铁柱,就冲着赵波涛喊:“博士,博士,谁说是我一个人赶工期啦?你看看……”
顺着孙娟手指的方向,赵波涛看见赵利阳也跟铁柱杠上了,手里的锉刀有板有眼地锉着。
“嗨!利阳,休息,休息。你看,你不休息,孙娟也不休息。你们这是搞什么嘛?恶意竞争啊?”赵波涛开着玩笑说。
赵利阳这才抬起头,抹了一把汗,仿佛被拉回到了现实世界里。“我没搞什么竞争啊?我是想在下午收工前能把这个平面锉到基准线。”
“哪能锉这么快啊?你一个工能锉一个面?照你这么说,一个榔头五个面,你两天半就够了?”孙娟撇撇嘴说。
他们几个说着就把锉刀搁在操作台上,一起走出了车间。
车间外头凉风阵阵。
秋天的午后天空格外高,像一个巨大的蓝宝石被擦拭得发亮,一团团白云悠闲的在上面漂浮着,不怎么动,闲适而安静。燥热的夏天已经带走了叫人烦躁的热风,秋天的风不再像夏天那么燥热和张扬,总会给人一种适度和含蓄。风吹叶动,婆娑作响,同学们三个一团,五个一伙在车间外面聊着天,个个叫苦不迭。
田庆文、钱磊、肖童健和班上的几个男生正围着两位师傅在聊天,他们嘻嘻哈哈不时会传来欢声笑语。
“一下午下来站得人腰疼。”田庆文说,“看来人的力量实在是太渺小了,我锉了一下午才锉掉了点铁锈。”
“是啊,师傅,我觉得我们都没必要学习做什么榔头,直接浇铸或者锻造一个,还不简单?吃这力气没用。”肖童健说。
“胡说!你们没听闫工讲吗?这是机加的基础课,必须得学会。我们厂里哪个工人不是从做榔头开始的?光我家里就有好几个榔头呢。”钱磊说,“有一个榔头是1978年的,是改革开放那一年做的,跟我同岁。”
“吹吧。你就尽管吹吧!还跟你一样大?”肖童健撇撇嘴满不在乎地说,“榔头又没有身份证,你咋知道是哪一年做的?我还说他跟咱们国家同岁呢,你咋不说是1949年做的呢?”
田庆文呲着白牙一个劲地笑,他在嘲笑钱磊吹牛。
“你不信?那个榔头上写着字呢。清清楚楚写着1978四个数字。”钱磊争辩说。
“看把你还能得不行了,这牛还越吹越大了?”肖童健一边轻蔑地看着钱磊一边说。这时,他看见了刚刚走出车间的赵波涛就冲着他喊:“博士!你过来。过来!”
“啥事?”赵波涛走了过来。
“你是博士,你说说把字能不能写在榔头上,然后再放十六七年,字还非常清楚?”肖童健问。
赵波涛被问的满头雾水,他纳闷地说:“这,这怎么可能呢?就算是碳元素的稳定性再好,也不排除物理磨损啊。”
“看!博士把你给揭穿了吧。”肖童健冲着钱磊得意地说。
“我们的字是刻上去的,不是写上去的。”钱磊继续争辩说,“那个榔头我可是亲眼见过的,我还用过好几次呢。”
赵波涛这才知道自己这么轻易地被人利用了,一脸无奈。
“刻上去的?今天下午我们锉了这么久才把铁柱锉出点皮毛来,你就能在上面刻出字?吹吧,尽是在这里吹牛。别以我们不是兵工厂的,我们就什么也不知道,虽然我没吃过猪肉,但我见过猪走路。”肖童健说。
“怎么不可能?锯条和锉刀都能够用作加工榔头的工具,说明锯条和锉刀的硬度大于榔头硬度。钢的硬度与它内部的材质有关,合金含量高,碳含量高的硬度大一些,而合金含量小,碳含量小的,硬度就要小一些。”钱磊说。
说完,他觉得自己说的还不是很透彻,就伸长脖子,把他长满小痘痘的脸凑到肖童健说,“我给你打个比方,锯条和锉刀是工具钢,它们的碳含量就高于榔头钢。还有,车刀和麻花钻就是含碳高的合金工具钢,它们就可以加工很多含碳高的轴承或螺纹工件。找个含碳量高的刀具不就能刻上去了?”
肖童健都有些听不懂了,他在一旁直打哈哈。这时,闫奋过端着一杯茶水走了过来,他没有打断他们的辩论,只是悄悄问一位同学:“你们学过《金属材料学》了?”
那个同学摇摇头说:“没有。”
“那你们学过《金属切削原理与刀具》?”他又问。
“闫工,这两门课都是下学期的课。现在还都没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