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琰,咱不急,慢慢来……”尽管岸边近在咫尺,但胡宛如不停地安慰着他。
没有鞋的脚在淤泥里一走三滑,张琰像个下战场的伤员,一走,身子就会往下一沉,然后,胡宛如赶紧用力朝上抬着他的胳膊,努力地让他身体平衡。
张琰是憋着一肚子气来到岸边的,他一坐到岸边,这场马戏也就落幕了,所有的看客这下才都离开了。
“你们把船拴好后,再过来退押金。”远处,穿着救生衣的一个游船管理员冲着他俩喊道。
“好嘞!知道了!”胡宛如把两只手拢在嘴边,大声给那人回应了一句。
湖边安静了下来。
多彩的湖水在他们眼睛闪烁着,一阵一阵的水波轻轻地拍打着湖岸,不知从哪里落下的枯枝败絮涌到了这里,随着一起一伏的湖水在脚下荡漾着。
张琰丢失的是左脚上的鞋。
他一直没有理睬她,只是静静地坐在这里,远眺着像沙漠一样的湖水和沙漠里泛出的那种奇特的颜色。
过了一会儿胡宛如问:“张琰,你是不是特别生我的气?是不是觉得我让你在大家面前出丑了?”
张琰没有回答,他依旧看着远处,看着那个让他出丑的湖。
她似乎就不存在。
“我今天不是故意要戏弄你,我也没想到我们玩着玩着你会生气?”胡宛如看着他,他依旧看着湖面。
“张琰,要是我今天做的过分了,你就告诉我,骂我都行。”胡宛如的脸阴沉沉的,像马上就要下雨的天空。
张琰依旧没有说话,这时他将目光移到脚下,捡起小石子一粒一粒朝湖里扔去,石子太小,“啾”的一声就不见了踪影。
太阳就要落山了,多姿的晚霞里已经掺进了些许或灰或黑的色彩,有了这种颜色。
过了一会儿,张琰不冷不热地对着湖面说:“没鞋了,咋回?我今天本来就没有打算来这个破地方……”
“你是不是非常讨厌我?”胡宛如的眉间浮上了一团忧郁,她问。
他没回答。
“你是不是非常后悔来这里?”胡宛如问。
他没有回答。
“你是不是觉得是我让你丢人现眼了?”胡宛如问。
他没有回答。
突然,张琰像一头愤怒的小猎豹,猛地站了起来,左脚踩在碎石子上“咯吱”作响,微微凸起的胸脯起伏着。将愤怒地将一个馒头大小的石头“扑通”扔进水里,湖面顿时溅起了高高的水花。
“滚!”张琰咆哮着。
泪水涌上了眼眶,在夕阳的余晖里转动着,闪烁着。不一会儿,就“哗”的一下涌出胡宛如的眼睛。
突然,她离开张琰朝木船走去。船还没有靠岸,她提起裙裾毫不犹豫地朝木船走去。
她没有上船而是沿着船身一直走到了张琰落水的地方,她在自己“刻舟求剑”的那个指挥张琰的位置停了下来,俯下身子,用胳膊在湖里寻找张琰的鞋子。微微波动着的水面漫没了她的膝盖,漂亮的蓝裙子淹没在了水里。
张琰不再往湖里扔石子了,静静地看着她,内心的气似乎还没有消。余晖洒在他脸上,他像一尊石像一样全身泛着石头的颜色。
余晖照在胡宛如身上,投下了重重的阴影,她弓着身子,将修长的手臂伸进水里,长长的秀发垂了下来,轻抚着水面。逆着光,他看不见她阴影里的面庞。
一起一伏的湖水仍旧轻轻地拍打着湖岸,仍旧在他脚下漾着,水边的枯枝败絮沉沉浮浮。
一次次伸手去摸那只鞋子时,胡宛如的裙子也越来越多的被水浸湿,从腰部到胸前,大半个裙子都湿透了。果然,她真的在她所说的那个地方找到了鞋子。她并不怎么高兴,拿着鞋子顺着船身朝船头走来。
在“哗啦哗啦”的声响中,她小心翼翼地扶着船身一点点走到船头,她没有把鞋子直接拿给张琰,而是先把鞋子放进船里,然后,爬上船拿起船桨一个人划着船,朝岸边划来。湿漉漉的裙子贴在了她的身上,她流着眼泪,默不作声,淡定地划着船,木船轻轻地推开了微微粼波,一点点地朝岸边靠近。
天边的灰色和黑色越来越重了,七彩的晚霞也变得深沉。船儿继续向岸边靠拢着……水太浅了,船再也划不动了。胡宛如拧了拧裙子上的水,跳了下来,这里的水位只能没过她的脚踝。
她依旧没有说话,默默地流着泪。然后拉起船头的绳子一点一点将船往岸边拉,直到她把绳子拴在了岸边的木桩上。
胡宛如从船上取下鞋子扔到张琰面前:“给,你的鞋!”
“你真厉害,要不是你,我今天就回不去了。”张琰如获至宝,他赶紧捡起鞋子立刻穿上,这时,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胡宛如没有接话,她清了清嗓子,把手拢在嘴边冲着管船的师傅大声喊道:“师傅,船拴好了。我们的押金能退了吗?”
得到回应后她就提起裙裾,朝收费住走去。
晚霞彻底消失了,太阳已经落下了地平线,薄薄的暮色渐渐笼罩着平静的湖面。
退完押金后,胡宛如直接朝柔波湖公园门口走去。张琰赶紧跟了上去。
“宛如,你不是说晚上我们要在这里看星星看月亮吗?”张琰说,“要不,我们再玩一会……”
胡宛如忽然放声大哭了起来,她猛地转过身子冲着张琰怒吼:“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你知道你落水的那一刻,我有多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