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晚上,汪丽翻来覆去都没睡着,她怎么也不不相信夏轩会蹬着三轮去卖菜。她决定自己非要跟他去看个究竟。
第二天凌晨夏轩刚一出门,汪丽就紧随其后,一直跟踪着儿子来到公用自行车棚前,见他果然骑了一辆三轮车出来了,这才叫住夏轩坐上了的三轮车。
那时才是凌晨四点多,零零星星的星星还挂在天空,一轮残月投下淡淡的白光,整座城市还在沉睡当中,丝丝凉风吹到身上,不禁会让人打个冷颤。
夏轩拉着妈妈蹬着三轮车穿梭着半座城市,他吃力地蹬着三轮车,妈妈一语不发,静静地坐在车子里百感交集。
星空与路灯交相辉映,黝黑的柏油马路上空空荡荡连一个行人也没有,偶尔经过的汽车跟疯狂老鼠一样,肆无忌惮地乱蹿。
“妈,你怎么不说话?”夏轩一边撅着屁股蹬三轮,一边扭头问妈妈。
泪水在汪丽的眼睛里打着转儿,夏轩在三轮车上扭动着的身体,正一点点变得模糊,儿子长这么大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卖力,这么的不容易,她的嗓子痒痒的,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妈,你坐在车子里是不是很冷?你把我的衣服穿上吧。”夏轩说着就把三轮车停在路边,汪丽担心儿子看到她的泪眼,赶紧慌乱地抹了一把眼睛,然后清清嗓子说:“是有点冷,还真没想到特阳的凌晨会这么冷。”
夏轩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给妈妈,这时,他浑身都在冒着热气。
三轮车再次启动了。
汪丽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半辈子,还从来没在这个时间有看到过特阳的面目,一切都还在沉睡着,原来,城市居然会这么的安静,这样的陌生,这样的冰冷,这样的生硬。
“妈,你还瞌睡吗?”夏轩问。
“不,不瞌睡。”妈妈说。
“妈,在这座城市里有许多人一晚上都不睡觉,等会到了菜市场你就知道了,菜贩子起得都很早,如果去晚了新鲜蔬菜就被别人抢光了。”夏轩说。
汪丽抬头看着灰沉沉的天空,心里却翻腾着对儿子的爱怜。
“妈,到水果蔬菜批发市场还得一阵子,我给你唱一首歌吧。”夏轩说着就唱了起来:“你是不是像我在太阳下低头/流着汗水默默辛苦的工作/你是不是像我就算受了冷漠/也不放弃自己想要的生活……”
三轮车的轮子在宽阔的柏油马路上“咯吱咯吱”转动着,刚才走过的路被一点点抛在身后,他们迎着风向前行驶着。
一个多小时后,他们终于来到了水果蔬菜批发市场,这时,夏轩已经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云层越来越薄了,天边的曙光努力地挣脱着,想地从云层里迸出。当第一缕曙光纵身跃出云层的那一刻,特阳也就苏醒了,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人们会跟平常一样,按各自的轨迹和节奏,开始新一天的工作和生活。
此刻正是菜贩子批发蔬菜的时候,批发市场里各种各样的小货车和三轮车横七竖八,乱成一团。菜贩子就像一群蚂蚁一样,从城市的不同方向汇集在这里,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就把一辆辆卡车里刚运来的蔬菜,五马分尸般装进三轮车里,然后,急急忙忙朝散落在特阳市的各个农贸市场驶去,他们要抢在天亮时,把带着露水的蔬菜运到城市的末梢。
看着刚刚走出校门的儿子穿梭在一个个身体健壮,满口粗话的菜贩子当中,汪丽再也忍不住了,眼泪突然流了出来。夏轩知道妈妈是心疼他,不愿意看他这么辛苦这么累,而且还这么卑微。
夏轩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上前帮着妈妈擦干眼泪,他想说些什么,顿觉话被卡死在了喉咙里,只好转身离开往三轮车上搬菜去了。
在渐渐沸腾起来的菜市场里,土里土气的菜贩子或扛着麻袋搬菜,或高声叫嚷着让前面的人让路,或是为了一根葱两头蒜争得脸红脖子粗,而在这些菜贩当中,还有夏轩汗流浃背扛着菜的身影。他是接受过中等专业教育的,原本应该是国家干部……
眼前的一切让汪丽难受极了,她微微抽动着嘴唇,心头的酸楚再也忍不住了,刚刚止住的眼泪“哗啦”又掉了下来。
忙活了一阵子后,夏轩已经把蔬菜装上了三轮车。
“轩轩,咱们回家,咱不卖菜了,咱就不是干这活的人。”汪丽哭着说。
“妈,我之所以去卖菜,就是想感悟一下人生……我只是想体验一下……我……我不可能卖一辈子菜……”在喧嚣混乱的菜市场里,夏轩抹了一把汗对妈妈说。
汪丽依旧哭泣着。
“妈,我……我……”看着面前一双泪眼的妈妈,夏轩说着说着也哭了。
过了许久,汪丽的情绪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夏轩再不想再隐瞒什么,他对着坐在三轮车边缘上的汪丽说:“妈,卖菜的地方在咱们厂跟前那个城乡结合部的菜市场,是摆地摊,那里全是农民……”
在回来的路上,天边已经破晓,一缕晨光洒向了特阳市,这座城市苏醒了。
路上,他们再也没有说一句话。而这时,夏轩的脑子里却满是父亲夏社波。
父亲夏社波不仅是特阳机械厂技改处处长,而且也是高级工程师。在夏轩的记忆里,父亲非常有本事也非常强势。父亲是个能人,在机械制造方面的业务能力很强,几乎年年得奖,标兵、能手、突出贡献奖的奖状和奖品在家里随处可见,而且,他的动手能力很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