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光线越来越弱,那棵白杨树几乎把男单楼所有的光线都给遮住了,在破旧的楼房上投下好大一片阴影。毕竟是春天,紫华早晚温差有些大,渐渐地,从脚下升腾起了一丝凉意,哦,就到黄昏了!
过了一会儿胡宛如将目光收了回来。她说:“徐姨,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说不定……说不定他正好在宿舍……”
“说不定?别的事说不定,这事能说定!张琰百分之百没在宿舍。”徐姨说。
到了五一假期,除了四个运转班上班和值班人员以外,常日班全部放假了,这会还没到丁班和甲班交接班的时间,男单楼的院子里安安静。
胡宛如来这里之前的所有幻想,都跟美丽的肥皂泡一样破灭了,她扑嗒一下坐在门房那把靠墙的条凳上,六神无主。两行泪水轻轻滑落下来,紧接着,就传来轻声的啜泣声。
“姑娘,你怎么啦?怎么哭了?”徐姨赶紧摘下眼镜,放下手里的活儿走了过来。
胡宛如正低着头啜泣着,圆润的肩头微微起伏。
“姑娘,你别哭,别哭!”徐姨一边劝着她一边说,“张琰这孩子啥都好,但辞职了怎么就不知道给女朋友说一声?害得人家一个大姑娘打这么老远白跑了一趟……”
“徐姨,不怪他。我们已经有好长时间都没有联系上了,他也不知道我要来……”胡宛如说。
“唉!多可怜的孩子啊……”徐姨看着她还没有止住哭,就说,“姑娘,别哭!我也是当妈的,一看你哭,我心里也就难受。看着你这么难过,我也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胡宛如问。
“知道张琰为什么不跟我女儿谈朋友,他有你这么一个喜欢他的女朋友……”徐姨说。
“啊?”胡宛如止住了哭泣,用一双泪眼看着高大的徐姨。
“在这个男单身楼里,我打心眼里喜欢张琰,通过这两年的观察,我觉得这孩子不抽烟,不喝酒,不打麻将,而且有学问还很上进,做人做事也都不自私,也很认真。后来,我就寻思着把女儿介绍给他……”徐姨说,“我问他有没有谈对象?他说没有,我才让女儿跟他见了面,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几天后女儿才说他们谈不成。”
听到徐姨对张琰的一番赞扬,胡宛如心里偷偷地高兴了起来。
“姑娘,咱们聊了这么长时间了,徐姨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徐姨说。
“胡宛如。”
“宛如……多么好听的名字啊!这名字一听都是有学问的人起的。”徐姨问,“宛如,你爸妈是搞什么工作的?是不是大学教授?”
“不是。我的名字是我爸爸起的。我爸爸是我们厂的高级工程师,我妈是厂部的干部……”胡宛如说。
“高级工程啊?太了不起了。你们是哪家纺织厂?”徐姨问。
“徐姨,我们不是纺织厂,我们是兵工厂,是造炸药的。”胡宛如说。
“什么?兵工厂!”徐姨惊讶地睁大眼睛。
胡宛如点点头说:“是啊,我跟张琰都是学兵工的。”
“学兵工的?造炸药的……”徐姨一边念叨着一边问,“我咋没有听张琰说起过造炸药?”
“他在兵工学校里学的是汽车制造。”胡宛如说,“兵工学校里不光全是造炸药、造炮弹的专业,还有财会专业呢。”
和徐姨交谈了几句之后,胡宛如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了。徐姨似乎对她越来越感兴趣。
“宛如,从你的年龄看,你爸妈跟我年龄应该差不多,也快退休了吧?”徐姨问。
“我妈内退了,我爸在我上初二时去世了……”胡宛如说话时声音变得有点低沉。
“可怜的孩子……”徐姨感叹一声便不再问下去。
已经是黄昏时分了,胡宛如看了看户外,过了一会儿又说:“徐姨?张琰真的没在宿舍?”
徐姨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这才突然明白了她的心思,对张琰,她一直抱着他就在宿舍的希望。
“宛如,这样吧,我带你去男单楼看看,也让你明明心。”徐姨说,“按理说女工是不能进男单楼的,不过现在是春天,就是遇见了人,他们也是穿戴整齐的,没事,你跟我来吧。”
徐姨说完这话后,就带着胡宛如从门房通往单身楼的通道走去,胡宛如跟在她的身后。徐姨高大的外有力,没走几步就带她来到了男单楼一楼。
楼道里黑乎乎的,地面又潮又滑,从厕所蹿出来的臭气直入鼻孔,令人作呕。
“张琰就住这个房子……”徐姨把脸凑到门锁前。在昏暗的楼道里从侧面看去,她高高的颧骨格凸显。
“看,门锁着哩!”徐姨把门锁拨拉了几下,冲着胡宛如说。
这是一次彻底的失落,胡宛如看着铁将军,心里真不是滋味。她什么话也没说,又跟着徐姨走出了昏暗的楼道。
回到门房后胡宛如又问了一些张琰的情况,徐姨哪能知道张琰的那么多事?她只是重负了几次“他可能已经辞职了”这样的话。
胡宛如告别徐姨离开浩达纺织厂生活区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大街笼罩在一片朦胧当中,街道上的灯光全都亮了起来,这座城市显得越发神秘。
自从下了火车胡宛如就没有吃饭,她的肚子已经很饿了,她拖着沉重的脚步低头纳闷地走在陌生的街头,身上的双肩包越来越沉。她从双肩包里取出一个挎包背在肩头,她想赶紧先找个地方住下,然后再去填饱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