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政园与陆园隔水相望,陆园中这么大动静,自然瞒不过拙政园的徐家人。
赵昊和林润都没猜错,在这次民乱背后煽风点火的,正是徐家。
原本只是织工织户对抗狗太监的传统戏码,却被徐家人借机制造混乱,让局面一下子不可收拾起来。
但徐璠这次学乖了,他远在松江遥控指挥,不肯涉足是非之地。
在苏州执行他意志的,是拙政园总管徐煦……当初徐煦去知府衙门求援,结果因为态度不好,被蔡国熙打落了满口牙齿,一直深以为恨。
这次有机会报复,徐煦当然要把矛头指向蔡国熙。先把知府衙门一把火点了,再把他撵出了苏州城,痛痛快快出了口恶气。
这几日,徐总管一直让下面人不停四处煽风点火,以免局面冷静下来,再像之前那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效果十分不错,骚乱持续数日,依然没有停息的意思。
这让徐总管颇为自得,甚至生出一种自己就是苏州之主的错觉。
真叫个‘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
直到他听说洞庭商帮的几个高层,从城外进来陆园,召集全城织户开会时,徐煦才猛然惊醒过来。
“陆匡老儿敢尔?胆敢如此尔?”徐总管气得呲着满口金牙直咧嘴。
心说你要开会就偷偷的开小会去,非得跑到老子眼皮底下开大会,这简直太不把我堂堂苏州之主徐总管放在眼里了吧?!
“小的带人把陆园围起来,进去抓奸细、抓叛徒!”手下人气势汹汹的嚷嚷起来。
“瞎嚷嚷什么呀?”徐煦郁闷的白了众手下一眼,骂道:“满院子工头,哪一个手底下不是几十上百号人?不知道众怒难犯呐!”
“那等那些织户走了,狠狠教训下姓陆的,让他知道现在苏州城是咱们说了算!”手下又提议。
“也不妥。”徐煦直摇头道:“陆家枝繁叶茂、势力太大,得罪了陆匡,平白给老太爷树敌。”
“那就任他们搞小动作?”众手下气鼓鼓满心不甘。
“当然不行,但劲儿要用在点儿上。”徐煦咬牙问道:
“姓刘的是从哪个门进的城?”
“阊门。”手下闷声答道:“陆家小乙带人抢阊门时,说是给他家老爷子留条出城的路。却转眼就把官府的走狗放进来了。”
“那么说,今晚军队入城,八成也要走阊门了?”徐煦沉吟片刻,阴冷的目光扫过众人。
“指定是。”
“集合人手,天黑前把阊门夺回来,我看今晚官军进不了城,明天谁还信陆家和洞庭商会的鬼话?”
徐煦厉声下令道:“诸位不用怕,城外统共就一千官军,根本没法强攻的!”
说着他目光一凝,阴声道:“大老爷那边,已经安排言官弹劾了,再拖个十天八天,林润蔡国熙,统统都要滚蛋了!”
“好嘞!”亢奋的手下沉浸在与官府对抗的快感中,不可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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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擦照天。
休整了半日的一千官兵吃饱喝足,整装待发。
一众文武官员簇拥着林润,来到官兵面前。
冯千户命众将士聆听中丞训话。
林润只做了简短的动员,却反复强调了入城之后的军纪。
不许趁乱抢劫,不许杀人qiáng_jiān,不许擅自脱队,必须令行禁止,否则以军法从事!
他太清楚这些家伙了,看紧了是官兵,一松懈就变成土匪。
这也是林润不愿意调集大军平乱的原因,那样虽然快,可造成的二次伤害甚至远超过骚乱本身。
“出发吧。”该说的都说完了,他便一挥手,翻身上马,率军出了校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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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阊门已经易主了。
徐家的家奴这些日子四处串联,大把撒钱,着实拉起了一支由地痞流氓、打行青皮组成的千人市民自卫队。
他们扎着红头巾,拎着齐眉铁棍,横行霸道、到处打砸抢,苏州今日之乱局,多半都拜这‘市民自卫队’所赐。
下午时徐煦一声令下,家奴们纠集起自卫队,天刚擦黑就冲上了阊门城门楼,见人就打!
陆乙和他手下不到两百个织工猝不及防,被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转眼间,执法队夺下了阊门。鬼哭狼嚎的欢呼声响成一片,所有人都生出一种自己是不可战胜的幻觉。
正兴奋间,城门楼上众人便见城外,一条火龙自南边迤逦而来。
“官军来了,快把城门堵起来!”亲自带队的徐管事赶紧命众人将城门堵死。
自卫队赶紧用木棍顶住紧锁的城门。还不放心,又让人推来一车车砖石,把城门洞给严严实实堵起来。
徐煦站在城头眺望那一眼望不到尾的火龙,不禁倒吸冷气。
“怎么感觉不止千人啊?”
“是啊,起码两三千的样子……”下面人也胆寒起来。
“难道是林润增兵了?”
“这么多人的话,叫不开门也会强攻吧?”
徐煦一阵头皮发麻,他可没有跟官兵硬碰硬的勇气。
“赶紧调人过来,咱们也把声势造大,让他们不敢强攻!”
“是!”
手下人赶紧去召集人手,但今晚苏州城明显是受了洞庭商会宵禁令的影响,大街上比前几天冷清太多。
他们又是在大街上敲锣吆喝,又是敲门叫人,还从临近的盘门和齐门各调了两百人,费了牛劲这才凑起一千人增援阊门。
这下阊门楼并两侧城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