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前心魔之乱终平,人界狼狈不堪,诸国都暂息了烽火休养生息,这魔教两门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生龙活虎。
终于,这没完没了的战事在十三年前有了定局。
又是立春之日,磐亘血洗了帝都山,将屠罗门门主厉广寒的尸首挂在帝都山抚月岭的苍冥教大殿之外曝晒三日,宣告最后的胜利。
那年春季,帝都山河染血色,草木皆残。
此后十三年间,屠罗门众不再现于世人眼中,甚至旁人也因为畏惧百鬼门,都没几个人敢大庭广众之下提起“屠罗门”三个字,生怕一个点背这黄腔就传百鬼门耳朵里去了。
就连屠罗门众最后的期望,屠罗门的少主厉凡琛也在战后不久被百鬼门追杀而亡。
大概厉氏这次真的玩完了。
厉氏的两起两落虽然惨,却也成了世人上好的谈资典故,被后世文人言请文喻。
其中,在沽南一带流传最广的一句便是冀国一位老将空叹世事凄凉、红尘沧桑的那句“初春三月寒缘尽,岁首空愁事无常”了。
百鬼门一统苍冥教后,魔教终于成了彻彻底底的邪教。
凡是有百鬼门的地方平日里总也少不了祸端,小的鸡飞狗跳、大的血染山头,擒生人、炼邪术,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折腾些什么,只觉这磐亘活了数百年竟活疯了。
头三年百鬼门尤其嚣张,也尤其丧心病狂,制造的惨事层出不穷,以致神教讨伐,诸国搜杀,甚至连仙门都惊动了,才终于把这群疯魔压下去了些。
但是被磐亘以武力强行拢到一块的魔教势力实在是惊人的可怕,诸国只为护己国土,更多的无暇关心,而神教巫者也以护守一方为己任,不敢过分冒险,唯有仙门与魔教对峙最久。
后来大概是百鬼门也觉得应该收敛锋芒了,于是在仙门的威逼势压之下,应势避入了红尘,无需多久竟销声匿迹。
帝都山残留了一片废墟,魔教各派各自安好,百鬼门还在世上,却无人知其所踪。
渐渐地,十年过去了,百鬼门也没有兴风作浪,世人也渐渐淡忘了磐亘此人,魔教出乎寻常的持续了十年的平稳,这些年来的安稳也让人界渐渐恢复了生机,世人也不再耽于沉痛往昔。
如今仍对百鬼门深恶痛绝也只有那些偏远不近世的山村了。
沽水中游有条名为祭河的支流,此流以西的野凄山与一座钟灵毓秀的山连脉,那山名为灵允山。
灵允山中有处灵谷名曰漱灵谷,原本是个山清水秀、风景宜人的好地方,不光文人骚客爱来此游山玩水吟诗作赋,就连清修者也中意此处充沛的灵气,加之此山远离战火烽烟,所以山中也有个避世的小村。
在灵允山风景如画时,这小村生活安定、幸福和乐,结果十三年前立春之后,这里的田园好景、桃源之境便被破坏了。
那年百鬼门进攻山里,直入漱灵谷,不到半年光景便将漱灵谷糟蹋得惨不忍睹,自谷中流出的溪水都浮着魔气、染着血色。村民再不敢接近漱灵谷,即便将村子搬远了几里,却仍免不得被百鬼门折腾。
就是那年闹得最凶,村里的人总有中邪的,一中邪便六亲不认、茹毛饮血,原本是个病秧子也会变成凶神厉鬼,杀人不眨眼且十个壮汉都拉不住。
不光如此,那些中邪的人还会拖人进漱灵谷,入谷者,不论是中邪的还是被拖进去的没一个出来过,生死难料,也没谁敢进去探查,之后漱灵谷成了魔灵涧,实是比闹鬼的凶坟还可怕的地方。
原本村民是想着搬迁,可山外狼烟四起,就是离了魔窟也要死于战乱饥荒。大家绝望之际却似乎见了天神显灵,漱灵谷的百鬼门突然在某一天销声匿迹了,也不再有人中邪。
之后就相安了好些年,大概真的是天神给小村子留了条活路。
于是大家除了不再接近已被称作魔灵涧的漱灵谷外,其他日常生活也照旧了。
这日,一老汉摇着蒲扇坐在自家门口乘凉,远望着百里外的高岭,追忆着山岭另一头曾经风景如画的漱灵谷不禁陷入长叹。
忽地,一阵邪风刮过,老者手中蒲扇一顿,神情滞凝了片刻,连皱纹都紧张起来。
蒲扇被风吹得扑扑扇扇往老者怀里倒着,老人尚且清明的视线便目睹着自己遥望的那片山岭上浮过一片浓黑烟云,铺天盖地,像是墨尘卷天,活要把小村埋了的架势。
一瞬间,白昼转黑夜,村里上到七老八十,下到三五孩童只望一眼就吓得呆在原地,逃跑的本能都忘却了。
这云,就像被烧焦了一般。
狂风怒啸,铺顶的茅草也被掀上了天边。
这风,却是热的。
拿蒲扇的老者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摇扇惊呼道:“快快!进洞!”几乎吼破了嗓门才终于得到半点回应。
先是一群呆滞的目光转来,然后就是一片惊呼狂奔。
这个洞是村民一早为了躲避百鬼门追杀而刨山凿的藏身洞,想不到安稳了十年,居然又派上用场了。
惊叫声原本随着风声轰动了山林,却在下一刻就被一声震山的轰响给彻底埋没。
那一响竟是爆破,继而便见远处的山岭迸出一道冲天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