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守备府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赵肃方直直的跪在地上,听着“1……2……3……”的呐喊声此起彼伏,沉重的军杖打下去,嚎叫声不绝于耳。
原本他还寄希望于司牧郭允身上,来为自己说几句话,不至于任凭林顿这么无休止的闹下去。
可是,直到天全部黑下来,也没有任何人来过问,他才死心。瀛洲城不大,守备府乱了套不出半个时辰,司牧府必然会知道。现在还没有人来,便不会再有人来了。
“唉……”赵肃方叹了口气,算是认命,自己的官当到头了。
四十军杖下去,很快打死了五个人,没死的也只剩一口气了。又被革去军籍,丢回家中去。军中耍钱的事才告一段落,林顿又发话了:“赵大人,请派人连夜去把各处都尉传来,带上近五年的军费收支账簿,有任何纰漏,提头来见!”
话音刚落,赵肃方丝毫不敢耽搁,也不敢起身,招手示意随身书吏过来,使了个眼色,高声道:“还不快按林将军说的做。”
瀛洲共设有五个都尉,分布于瀛洲四方,又因海防一项,专设下海防都尉一职。
司牧府确实如赵肃方所想,乱成了一锅粥。杭一合的命令才下,那一声“小的冤枉”之后,不管有诉状的还是光凭一张嘴说的,络绎不绝。
由于徐阳奉旨在一旁监督着,郭允不敢胡乱审案。才开始都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后面逐渐涉及到经济纠纷。再后来,观望了许久的百姓也跃跃欲试,终于将矛头指向官府。
“大人,小的状告瀛洲司牧郭允,收受歹徒一万两白银,将小人的哥哥屈打成招,顶了前年海盗行凶之事。”一个约莫三十岁的男人手持诉状,对徐阳说道。
“你……你休要胡说!”郭允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指着那男人道。
徐阳自顾自的喝茶,良久才道:“郭大人莫着急,查便是了。”
起身从男人手中接过诉状,上书内容与男人先前所言一致。便又问:“你叫柳裕是吧?”
男人点头,答道:“正是小的,小人的哥哥柳益,前年出海经商,回来时遇海盗劫持,好不容易保住性命回到家中,第二日却被司牧府一纸公文,将人押走,非说他是海盗头子威老八。”
“后来,他们就对你哥哥用刑,屈打成招后交由朝廷判刑,很快就被斩了是吗?”徐阳记得诉状的内容,问柳裕道。
柳裕堂堂七尺男儿,竟然放声大哭:“正是如此,我哥哥死后不久,威老八依旧横行海上,劫掠杀人,何其荒谬啊?”
徐阳想起来了,前年确实在瀛洲破获了海盗一案,当时朝廷还嘉奖了郭允。想到这里,徐阳又问:“空口无凭啊,你可有郭司牧收受贿赂的证据?”
“小的敢来说这话,自然是苦苦搜集了证据的。”柳裕说吧,一抹眼泪,道:“小的有证人,也有证据。”
徐阳抿嘴一笑,道:“传证人!”
很快,从人群中挤出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者,花白胡子,瘦骨嶙峋。只见他往堂上一跪,郭允立马变了脸色,惊恐地指着他,说道:“何书吏,你不是……”。
剩下的半句话硬生生被郭允吞了回去,他瘫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个所谓的何书吏。
“我不是死了,是吗?”何书吏帮他补全了后半句,然后大冷的天,却见何书吏猛然扯开了上衣,露出一身的伤疤。
“郭大人,这每一条伤疤都是拜你所赐,你怕我们将你的丑事抖出去,下令将我们乱刀砍死。却没有想到,我何骁命大,乱葬岗中又被前去偷偷祭扫的柳裕救活了。”何骁含着眼泪,继续控诉:“您好狠的心啊,我们的家人无一幸免都死在你的刀下!”
徐阳的脑海中已经理清了一个大概,这不仅仅是受贿的案子,更是乱杀无辜,欺君罔上的死罪。等了一晚上,徐阳终于等到了这个特殊的案子,足以将司牧郭允绳之以法的重案。
“来人,将郭允拿下,也该本官坐坐堂椅,震震堂威了。”徐阳迈着官步,走向堂椅,满脸的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