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寺丞带着手下在西厢内又盘桓了片刻,不过除了那件血色罗裙外委实也没有再寻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而正拨着香灰琢磨的赵重幻一听何岩叟要安排人将十姨娘音儿的尸体运回大理寺义房,于是主动请缨要再去细察一下尸体情况。
李寺丞听她如此一,又思及她检验那颗头颅时的细致用心,便带人一起跟过去进行二次勘验。
谢长怀澹然自若地负着手随着赵重幻便往外走去。
赵重幻见他就这般不扰不嚷、不骄不躁地跟自己,心里莫名有些懊恼,也不理解他如此姿态到底所为何来。
但既然他一开始就跟大理寺卿表示过他与她颇为熟悉,她也着实不好摆出一副“我跟他不认识”的路人甲脸孔来。
何岩叟安排了一人留守在揽香楼防止有人破坏现场,一行人则重又往七里荷塘的竹林而去。
揽香楼院墙处的犬血映着仲春的和煦阳光,斑驳淋漓中透出一股黑褐的诡异,院中干活的厮婢女们自行其事,对此似也见怪不怪。
毕竟贾衙内的惊魂之症也不是第一次发作,人言久病成医,尔等也算久历惊魂,终于从容不迫、一色无畏。
只是他们见着大理寺的官员,也会悄悄彼此使个眼色,不着痕迹地交流一下对府上断头女尸案暗黑八卦的隐秘好奇。
大理寺的人走在前面,边走边低声讨论着案件的各种疑点。
阿陶与阿牛见赵重幻从厢房内出来,自然赶紧跟上,但怕她有甚吩咐的。
歌儿立在院侧的一株修俊峭拔的西府海棠前,神色凝重,似有无限烦愁焦虑在眉间,却又无人可诉。
她看见赵重幻出来,捡步就想上前,可注意到对方一侧并肩而行的谢长怀俊美若玉饶脸庞时,便半羞半惧地退了回去,踌躇着搓搓手,犹豫地欲言又止。
赵重幻敏锐地捕捉到此一幕,她偏眸就对身边的男子低低不客气道:“麻烦长怀公子离人远一点,莫碍着我办案!”
饶是心思沉敛、喜怒不显的谢长怀亦被她这横来一言给惹得顿然一怔——
须臾,他瞳泛湖光,抿唇而笑,却未曾多语,真的依言往前多走了两步,方便那歌儿过来。
后边低眉顺眼跟着的阿陶、阿牛正巧听到了赵重幻的话,不由面面相觑,然后悄悄使着眼色,皆是吃惊不。
他们当然都识得这位谢氏名闻遐迩的长怀公子,他不仅是权贵世家中难得一见的才貌双全之妙人,并且还是出自当朝太后母族,又极得太后的宠爱,简直昂昂若人中龙凤,皎皎胜明月星辉,比自家那位声色犬马、绮襦纨绔的衙内大人可是要出众百倍。
虽然这般评论自家主人有些不太道义,但是长怀公子的超群绝伦却又不能假装不见。
可就是如此一位翩翩佳公子,却对眼前这貌不惊饶差役言听计从,岂不怪哉?莫不是他也因为赵重幻真武帝君附身一事才这般看重于对方?
二人眼光相对一刹那间,已经万千八卦似钱塘滚潮翻涌,又转瞬而去。
“二位哥哥也请跟着公子先行!”赵重幻倒是对贾子敬的随扈颇为客气道。
谢长怀走在前面不多远,听闻她温和有礼的话语,耳际一动,唇边微哂,眸底却不由似洒了春光的碎屑,粼然又璀璨,连脚步也轻快了半分。
歌儿见赵重幻反应这般利索,眼里也有些诧异与感激,待谢长怀他们稍微远零,她便疾步走过来。
“差爷——”
赵重幻领着她来到一处假山旁,歌儿“噗通”就跪了下来——
赵重幻没提防她如此大礼,赶忙微微施力将她扶起道:“歌儿姑娘是不是有关于诗儿姑娘的事情要告诉在下?”
歌儿眼眶骤然一殷,眉黛瞬间若拢了阴云,她低低哽咽了下道:“奴婢觉得诗儿肯定早就不在人世了!”
赵重幻远山眉轻蹙,没有插话,只静待歌儿下文。
“奴婢本来还抱着一点诗儿自己逃走的盼望,可是今日一见十姨娘的惨状,奴婢就觉得凡是被衙内亲近过的女子是不是都难逃一劫?”歌儿神色惊惧无助地喃语道。
“十姨娘与你们衙内?”赵重幻有些讶异。
歌儿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惹出口舌祸事来,不由吓得捂住自己樱桃口,惊慌失措地盯着赵重幻。
“若想还诗儿姑娘真相,在下觉得歌儿姑娘还是不要有所隐瞒得好!”赵重幻冷静而温和道。
歌儿愣了愣,喉口不禁滚动了一下,双手用力交搓了几次,似下定决心般开始讲述起一段贾府内不齿于口的前情秘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