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应麟回头一看阿丁如此动作,不禁微微一叹,示意对方起身,温和道:“你也颇受惊吓一夜没敢回家吧?”
阿丁一听主人口吻和煦,并无恼恨责诘之意,不由心翼翼地起了身,怯怯道:“是人不好,差点闯了大祸!”
他昨夜被赵重幻识破后,受得隗槐一顿好打。打完过后,隗槐虽威胁要将他拉去主人家受罚,可见朋友一脸惊慌失措之态,又心生了怜惜。
思前想后,二人惟有先回了隗槐家。
他们编了个理由哄过父母,两人便躲在隗槐房中发呆,熬亮。
不想连赵重幻也寻了过去,简单交代了下她的发现,于是三人便又出了门在众安桥一带四处探访。
后来,经过赵重幻一番仔细分析,居然让他们在离众安桥不远的一处叫万记的棺材铺内找到公子的踪迹。
当时棺材铺内有个络腮大胡子的粗壮男人留守着,赵重幻认出来那大胡子便是伯逸之的几个宿卫之一——其木格。
隗槐激动地当场想直接去将公子偷出来,却被赵重幻给阻止了,只让他们暗中守护,不要妄动。
于是赵重幻留他二人冒着雨躲在离万记棺材铺后门不远的隐秘处,专等着对方出门。
终于快亮时,棺材铺里的其木格带着昏昏沉沉的孩子出了门。
隗槐与阿丁分头行事,阿丁匆忙穿过巷弄赶去约定地点,隗槐则悄悄跟随其木格身后,看他意欲何为。不过,所幸对方话算话,还是最后将公子送回到了众安桥。
阿丁接到公子后,抖抖索索不敢回王家,隗槐甚至还为他编了一套借口。可是,此时此刻,主人非但不责怪,还一脸和蔼体恤,让阿丁直觉自己便是个十足的混蛋------
“怎能怪你!那伙人想绑公子,总会想出办法来的!”王应麟摇摇头。
思及昨夜一幕,王应麟目色逐渐冷寒,脑中却突然似想到什么般,视线不由远远放空于院中一角。
须臾间,他凝住的脸色忽地一震,霍然捡步掉头就往大门处而去。
刚待走了几步,他又转身疾步走回客堂。
“贤弟,愚兄有些紧急事务要处理!你且等一等,愚兄去去就回!待我回来再与君畅饮一番!”王应麟匆匆对着文履善歉意道。
文履善却抬手一挽他胳膊,阻止了后者的慌忙步伐,低低道:“哥哥若有烦难之事可与弟替你分担分担?”
王应麟本能摇头,勉强浮着笑意:“没有没有!愚兄如今无官一身轻!何来烦难之事?”
“哥哥,何须瞒我!这麟儿被绑莫还算不得难事吗?”文履善目色沉敛,黝黑的瞳孔里似掩藏着深邃无尽的秘密。
王应麟闻言一震,顿时目光如炬,灼烫人心,可口舌却嗫嚅了几下,一时不知该如何接答,心里骤然明白自己这义弟为何大清早如此乔装来拜访于他了。
“你如何知晓此事?”他默了顷刻终于道。
“孩子丢了后你的厮求人帮忙找过!”文履善沉沉道,“而他求的正好是我的人!”他蓦然压低声音,“鞑人来找过你对吗?”
王应麟神情大骇,脸色煞白,回手一把也拉住文履善的胳膊:“贤弟——”
“哥哥现在可以告诉弟烦难之处了吧?”
文履善神色如常地揽过王应麟避开院中饶视线,二人似言笑晏晏,往府内书斋走去。
穿过一片幽篁飒飒,二人疾步来到王应麟的晦明斋。
“贤弟,此事愚兄也未曾料到!”刚进书斋,王应麟便转身对文履善惶惶无助道,他身体还不由自主地颤动了一下,满面愧色与忧惧。
“哥哥到底是何难事?”文履善赶紧扶住对方微颤的躯体在一侧书案旁的椅子上坐定。
“唉!”王应麟深深一叹,“愚兄并非是害怕那鞑人,我,我出卖了一位故人!”
“此话怎讲?“文履善眉色凝重。
“他们在寻一位二十二年前的故人!那位故人,是位女子!“王应麟苦涩而笑,”他们绑架了麟儿,以他要挟,愚兄委实不能罔顾孙儿性命!可是我已经失了义气!“
文履善宽慰:“哥哥所做无可厚非!麟儿无辜,无论如何不该稚子承担这些后果!哥哥不必惭愧!若是弟,也会先顾稚子!再想办法弥补故人!哥哥不必惭愧!”
王应麟听闻此言,愣愣看着文履善,心底因为得了理解而一暖,神色微微缓和。
“最近几日,临安府里来了一批乔装打扮的鞑人!他们四处收集情报,似乎还要寻找一个人!可是,你所言是个女子,弟听的却是他们在寻一位失踪的鞑人国士!”文履善将这几日派人搜罗来的信息压低声音娓娓道出。
王应麟原本还有些惶惑的眼神立刻变得严肃起来:“贤弟怎会知晓得如此清楚?”
于是文履善将枢密使江万里调他回刑部以恢等人想要通过寻到一个神秘人来撼动贾平章势力的计划一一告知了王应麟。
王应麟越听越神色如波澜起伏,只见他“哐当”从椅子上霍然而立,一把握住文履善的手,激动道:“贤弟,原来你们还在谋划慈机密要事!”
“愚兄因为前一阵子在朝堂之上公然对抗了贾似道,才受贬谪!鞑人虎视眈眈,他们却闭目塞听,还不许群臣朝议,动不动就以退隐威胁官家,如今的朝堂之上,比先帝在时更加教人心寒!”
“我们一直盯着这几个鞑人,据他们之中有一个可能也是北地朝廷重臣!他们也在寻找那位神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