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究不过就是个心事积郁到顶点也会偷偷落泪的普通女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时间恍如冰底水,悠悠流淌望不见头。
赵重幻渐渐平息心底的纷杂,抬手擦去面具上的泪水后又摸摸自己的假脸,她忍不住自嘲:幸好眼泪还是真的!
这时,忽然她耳边传来隐隐琵琶声,信手续续,弦弦若诉,似此刻月明星稀的孤寂,一片衷肠又难掩惆怅。
不过,曲刚到悲声寥落处,遽然变调,一刹那间,弹曲之人似也心绪大变,指间一时春光氤氲,惠风和畅,柳暗花明。
……
赵重幻侧耳倾听,心径曲幽,盘旋回环,渐渐似也被这喜悲起伏若风云际换般不可琢磨的曲风给打动了,而原本的心绪烦闷居然也莫名骤减些。
她低低对自己一笑,振作精神。
她多年来养成了一个好习惯,当悲伤与凄怆某一刻突然击倒她的心防,如影随行时,惟有笑着去面对,才能打败它们。
就跟这琵琶曲一般,喜悲随心,不关风月。
过了片刻,收拾好情绪,她捡步离开了荼蘼凉架,往前园而去。
西湖筑里满园灯火,照得春野如昼,花团锦簇。
各司其职的厮婢女纷乱却不慌张地四处奔忙着。
平日里夜里颇为幽静清邃的湖畔潭边,时而会悠悠闲逛着各色华服锦衣的贵妇闺阁。
一时间,平章府的花园中到处是莺歌燕语,奕奕娇笑,滴流婉转,纷扬在轻暖的夜风之中,彷若一首春夜清歌,委婉,欢悦,不思归路。
西院的揽香楼中亦不寂寞。
贾衙内子敬兄早请了五六位跑马好友盘桓于楼内火斗促织,周围环有几名婢女姬妾,皆是笑语嫣然,晏晏不绝。
临安府中有个贵公子群,约数十人,大者二十五六,幼者亦有十八九。
他们向来是箸锦衣,戴方巾,风度翩翩,每人一马,时常于夕阳西下时,驰骋于西湖湖滨及虎跑、竺间。
而马仆随扈数十人,执鞭以待。
每每主人游骋时,此辈马侍,均穈集于茶肆酒楼,纵酒狂饮。待主人返,他们跟着扬长而去,是故茶肆酒楼多苦之。
此辈肥马轻裘少年中,自然以平章事贾似道侄孙贾子敬为首,内还有京湖制置使吕文德的孙子吕师杰,殿前都指挥使范文虎的弟弟范文豹,监察御史陈宜中的堂弟陈火年,以及平章府堂客翁应龙的儿子翁其旬,官家宠妃秋夫人王氏的胞弟王进等等,不一而足,其他尚有受宠信之内侍宫监兄弟子侄,合计不下数十人。
甚至还有借此辈名义,标榜为贵公子群者,招摇撞骗,为害闾阎,路人皆为侧目。
今夜,诸位公子们自然会随着父兄辈来到西湖筑,都齐齐聚集于贾衙内的揽香楼内,尝美酒、赏春月、火斗促织,戏耍酬和于美妾娇婢之间。
其中,范文豹与吕师杰所携的美姬还是清河坊着名楚馆意真楼的名伎。
而正在一展高超琵琶曲艺的正是临安府着名的乐伎——乐娘。
她是范文豹的入幕之宾。
晚宴还未正是开宴,一群人自然皆涌到揽香楼中来拜会一下据昨夜又遇鬼受惊的贾子敬。
他们一边拿着细枝拨弄促织,一边胡乱闲话。
赵重幻返回到揽香楼一侧的抄手游廊时,遥遥就望见如此一副热闹非凡的贵公子戏耍的场景,不禁远山眉蹙若黛影。
她这样的身份委实不适合强行将自己混迹到一干世家公子群郑
刚待如此一思量,门口站着的阿陶、阿牛早就看见了她。
阿陶跑过来,笑道:“差爷,衙内刚您回来就请您进去,他有些朋友介绍给你!”
好吧,看来回避是不可能的了!
赵重幻打量了下自己的打扮,她早就寻了处澡室换上了那人送来的水碧长袍,这袍服一看就是贵货,袍上绣银丝竹纹,针法清雅别致,典型的苏绣技法。
她不得不感慨那饶周全,如今看来,这件自然要比那件差役的皂衣要合乎场合些,她确实不好一袭皂衣在平章府中乱窜了。
“重幻,你做甚?快进来!”里面贾子敬瞥见她的身影后,立刻扯着嗓子喊。
他这一喊,其他的公子哥们不由顿时又是好奇又是诧异,都纷纷回头来看。
赵重幻额角忍不住抽搐了下——
这个贾衙内非得搞得如此高调吗?
她能理解对方想给她撑面子的好意,就像早上他一激动便要送她御赐的大金蟾一般,他有时并不懂得如何以适度且尊重的方式来对待他看重的人。
他这个纨绔子弟将自己仅有会的一分尊重都给了诗儿姑娘,倒真是个情圣呢!
赵重幻委实躲避不及,只能恭敬地进去给诸位大爷行礼。
一群公子哥们一见她如此其貌不扬的形貌,不由相视而笑,面露鄙夷。
“衙内,你这何时交来的朋友,怎么这般形貌不凡?”吕师杰故意道,着还与别人挤眉弄眼,一脸讥笑。
倒是一旁的陈火年、翁其旬眼光闪烁,浑身一颤,认出此子正是前几日在御街上被真武帝君附身,还拿马鞭子抽了他们一顿的人。
“她是我朋友!你们收起你们的嘴脸!”
贾子敬又不傻,自然听出吕师杰的弦外之音,一把摔开手上斗促织用的竹枝,指着他们就呵斥道:
“从今起,她就是我贾子敬的朋友,你们别跟爷我叽叽歪歪的一肚子酸话,我不乐意听!她是我朋友,谁敢讥笑她,我的马鞭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