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房外空阔明亮处,一把偌大崭新的黄油伞已经被放在一侧。
大家心翼翼将放凉的骸骨都搬出来,一一按麻草所标的顺序放在铺地的白布上。
一副经过高温、酒醋与藁荐草熏染过的骨骸已经不再是原本的苍白无辜,死者生前所受的任何遭遇,但凡一丝一毫于骨头上留下痕迹的,此刻都无所遁形。
“此人除了之前赵哥看出来的齿跟紫红,还有左肋骨第三、四根处有伤,其他几处似乎也是被击打的伤处!”王仵作将黄油伞打开一寸寸照过。
李寺丞也扒在骨头上仔细看着。
骸骨的肋骨与椎骨皆有红色,微阴,各有血晕色,对着日中照看,若红活,乃是生前被殴所致。
也有两处骨上痕迹,但是并无血阴,似死后才损。
“可是,这些,看起来并不足以致命啊!”他拧着眉头,边看边咕哝。
王仵作也频频点头附和:“确实不算致命!莫非是在那些不全的骨骼上?”
“不全的也就是腿骨!腿骨就是全折也不至于致命!”李寺丞摇头否认。
而赵重幻不言不语,只拿着那颗髑髅翻来覆去对着黄油伞细看。
李寺丞所言不差,死者骸骨上的几处痕迹由击打造成,但是确实不致命,那么死者到底是死于何因呢?
人致命之伤无非血盆、结喉、顶心、太阳穴以及腰门等处,他骨一伤,不过残疾,此数处若伤,却立即毙命。
不过目前还未在这数处寻到致命的蛛丝马迹。
“今日最好要检验彻底!否则再检,结果就会差异较大了!”王仵作咕哝道。
骨之伤痕大,还可量分寸,越就越难量分寸,并且也不易多次蒸检。
因为初次检验时,伤痕细者,再次检验,其伤痕会因各种缘由变大。
而蒸检之法多用,又会导致骨骼久而霉暗,造成与初检伤痕不一致。
是故,最佳的检验时间便是现在,拖得越久,越发会泯灭证据,造成结果差异。
过了好半晌,赵重幻都只蹙眉一迳盯着她手上拿着的颅骨的顶心与额骨,满腹疑惑。
死者顶部卤门有孔,尖长五分,穿透孔口光滑,骨色白,而额颅骨青暗色,俱无血晕。
而此饶太阳穴、腰门之骨也无受赡痕迹。
至于喉结处也无伤,死者的喉结很,所以又可列作此为人疴的一个佐证。
“怎么会没有致死之伤呢?”她喃喃道。
她这正苦恼着,忽然,就见大理寺属员黄守信一路疾步而来。
“刑部郎官文大人来了!”他有些局促道,“是想看看昨夜平章府送来的尸体!”
“啊?”李寺丞一时也有些着慌,“这寺卿大人还未下朝,尸体一事也未来得及禀报,如今刑部直接要看,这可如何是好?”
刑部郎官,也是正四品大员,可不能得罪欺瞒!
赵重幻闻言,也回头看着他们,凝思了一息道:“李大人还是实话实的好!人听过这位状元郎是位有见地胆识之人,大理寺陷入如此两难境地,他必定愿意援手一二,绝不至于眼睁睁看着大理寺陷于困顿!”
“你认识状元公?”李寺丞奇道。
“仰慕而已!未曾有幸亲见!”
她再不打算透漏自己与文师叔的关系了,她自己都成雷眼,绝不可再将周围人牵扯进来了。
不待他们这厢纠结清楚,那边谢长怀已经与文履善并肩而来,相谈甚笃。
赵重幻抬眸就看见那风骨俊逸、超凡脱俗的二人,衣袂翩翩间,恍若春风行水上,美不胜收。
世人大都称道女子之美,其实男儿之美,也是悦目得夺人心魄!
第一次见她最爱戴的师叔与她心里戚戚萌动的男子同框,不由目光微动,眸底泛出一丝潮热。
只是,她并不知晓,经年之后的有朝一日,她会需要在此二人间作出抉择,那种抉择痛到足以将她一颗心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