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重幻完,自顾自笑起来。
谢长怀松开她腕子,抬手揉揉她后脑勺鸦黑的发:“嘲笑我很有意思对不对?”
“岂敢岂敢!”
赵重幻的头在他手下晃了晃,“谢公子财大气粗,只有的想不到的,哪有你马车上没有的!我这是感慨呢!”
谢长怀也笑,重又拉着她往前走。
“我们去哪?”他信口问。
“碧香酒库!”她脱口而出道。
谢长怀闻言脚下微微一顿,眸光动了动,神色却依旧如常。
二人都有武功,自然脚程不慢,虽不至于大庭广众下施展轻功吓着街坊,但也不消两炷香的时辰已经能远远闻到碧香酒库的微微酒气,还有运酒车来往的辚辚吆喝之声。
谢长怀抬眸打量了一下四周,只跟着赵重幻的脚步。
他们穿过碧香酒库,绕到后侧深处的巷子,巷中绿荫夹道,时而有莺鸟娇啼恰恰的动静,越发显得巷弄幽静安祥。
他们来到一棵蓊郁的香樟树下,赵重幻停在树影下若有所思地抬头看看枝繁叶茂的大树,然后比划了一下路线——
“你来过此处?”谢长怀低低问。
赵重幻点点头,然后眸色满是隐秘的跃跃欲试:“我带你去看一个秘密!”
他挑眉。
“走!”她一马当先。
谢长怀也不再多问,直接跟在其后,只是他的目光如潭,却似潜藏着无数不可言的深沉。
很快,二人来到一座院落的前面。
院子外一侧径上,有几个孩子正在玩着一个漂亮的蹴鞠,不甚欢乐。
其中一个绿衣娃正向前弓着身子,双手倒背藏于袖中,右脚娴熟地勾起皮鞠,全神贯注地踢着球。
蹴鞠一戏,风行大宋。
自唐人起,便会用八块外皮子缝合一个填满毛发的实心球来作为蹴鞠玩耍,但是彼时的皮鞠并不浑圆,弹跳力度也不够。
降至有宋,智慧而热爱戏耍的宋人就改良用十二瓣硝过的软牛皮来缝合。
正所谓“香皮十二,方形地而圆象。香胞一套,子母合气归其直,再用熟硝黄革,实料轻裁,密砌缝成,不露线角。
皮鞠以牛或猪的膀胱为球心,故而中空,可以打楦充气,比之唐时的皮鞠不止好上多少倍。
忽然,那绿衣娃一个不心,皮鞠便往旁边飞去,正好掉在赵重幻脚边。
赵重幻忍不住技痒,一脚便勾住皮鞠,也随性踢了起来。
她的功力显然不弱,她身体一个回旋倒挂,落地后皮鞠依旧牢牢粘在她的脚背上,引得一干儿惊讶羡慕地欢呼起来。
谢长怀负手而立,凝眸望着她活泼的样子,目光清明,但隐约几分杂陈难辨。
赵重幻戏耍了片刻,便一记将皮鞠给踢回去。
儿门见此,都兴奋地围上来,纷纷讨教她的高强技艺是如何得道的!
赵重幻笑眯眯蹲下对着儿们道:“要我告诉你们这个秘密啊?那你们可有什么交换的?”
几个儿吱吱呜呜踌躇起来。
“我们也没有大钱啊!”绿衣的娃大胆道。
“不用钱,我就问几个你们保证能回答的问题!”她娓娓引导。
“好,你问吧!”
反正只要不问他家里金银财宝藏于何处,其他都无甚要紧的。
“你们一早就在此处戏耍了吗?”
“是啊,早饭好了就出来玩了!”
这种问题真是没技术含量!儿们心里嘀咕。
“那你们看见过隔壁有人出来吗?一个人呢,还是跟人一起出来的?”她又问。
儿们顿时面面相视了下。
然后他们一起摇摇头,动作出奇的一致。
赵重幻盯着他们,目光炯炯,儿们似有点承受不住如此咄咄之色,都回避地想退后。
赵重幻向自己袖中摸了摸,突然想起自己那点钱都换成会子票送给篱落院的苦主了,登时有点英雄气短。
她瓷白的手往后一伸,回头勾了勾,笑得莞尔:“土豪,荷包借来一用!”
谢长怀一怔,不由微微卷了唇角,然后探手掏出荷包丢过去。
赵重幻接住荷包,从散发着幽幽沉水雅香的素灰荷包内的一堆金叶子里挖出寥寥几粒碎银来。
内容,心里啧啧暗忖,他的荷包里居然连一枚铜钱都没有,到底豪放作派。
“那,谁回答刚才的问题,这粒碎银就归谁!”她重新望着一群儿。
娃们惊讶地瞪大眼睛。
“比早上那人给的多!”有娃忍不住冒出一句。
绿衣娃赶紧扯扯对方衣裳。
赵重幻又加一粒,娃们轻轻倒吸一口气。
“有的,一个哥带着位娘子!”适才话的娃抢先道。
“那娘子戴着帷帽呢!”儿们开始抢答。
“以前没见过这家有娘子!”
……
最后娃们心满意足地拿着两粒碎银跑了,也顾不上去讨教什么蹴鞠的技艺。
赵重幻起身,望着儿们跑走的方向,默了片刻。
谢长怀蹀踱过来。
“那二两碎银可换到什么秘密了?”他低低道。
赵重幻回眸,蓦然一笑,慧黠而灵动。
她凑近他耳际道:“我要是诗儿她们没死,你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