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如信坐在榻边,轻轻一抬手,将兴奋地几欲跳起来的小娃又扣回锦榻上,左手还状似无意地压在贾子贤圆滚的小胳膊上。
他神色坚持但目光温和道:“你病着,要治好病你师父才会来见你!所以你不要再像早上那样在园子里大吵大闹要出去寻她!”
想跃起来的贾子贤一时直觉自己像被什么无形的绳索给绑缚住了一般,使劲想挣脱却左右无力。
过了须臾,他才发现自己委实动弹不得,只能老实地一动不动。
他只叨叨着小嘴巴:“来给我瞧病的老头儿比南苑里的qín_shòu还要多,也没见给我看好过!我的病能好才见鬼了呢,可怜我这辈子都见不着我师父了!”
“贤儿,莫胡说!”
这时门边传来一道清雅柔美的声音,罗云沁袅娜地走了进来。
贾子贤嘟嘟嘴巴,就差烦躁地要翻个白眼了。
那些个老大夫,表面上对他恭敬得跟作揖的猴子似的,其实根本只是将他当作个药罐子加钱袋子罢了!
什么药名贵少见,他们就鼓动他阿娘去想法设法给他弄来试,压根儿不会在意他能不能治好。
他甚至还偷听过有个老大夫跟别人悄悄说:平章府不差银子,就是用人参给他吊命也可以再给他吊个三年五载的。
既然师父说要等他病好方能见面,那他不得等病死了变成鬼才能见到她?
不过,师父会抓鬼,到时他故意让她抓住,倒真可以见面了……
他乌黑的瞳仁骨碌碌转着,心里小算盘噼啪作响,胡思乱想着。
其实他还想要问问表舅舅他师父到底在何处,可是阿娘业已走到跟前,他惟有闭上嘴,百无聊赖地盯着帐顶翘着小腿乱晃。
罗云沁款款进了内厢。
看着坐在榻边微微笑着的卫如信,她神色亦越发柔和,走近温雅地行礼。
“三哥哥!”
卫如信见她进来,便站了起来,笑得礼貌却隐约几分疏离。
“夫人!”
罗云沁登时眸光一颤。
“夫人”?
他怎么会称呼她为“夫人”?
他真要与她断了干系吗?
前夜那好不容易的短短一次碰面,她的无理取闹是让他也彻底心寒了吗?
她齿间蓦然发苦,心尖若钝刀凌迟,来来回回,一寸一寸,血肉模糊起来。
“我是来帮赵重幻送药方子的!”
卫如信并没有注意她的变化,径自说明来意,然后直接从袖中掏出几张黄绵纸,递过来。
“本说就直接给阿巧,可是,我看赵小哥儿的方子委实写得很是详尽,她还交代我一些话,我怕阿巧中间传达有误,索性就随阿巧来晴芳阁了!”
罗云沁闻言,眸色大喜,马上摒退心底的千回百转,一迳眼巴巴地盯着卫如信手上的纸张看。
她微抿着的唇亦有些不由自主地颤动。
那嫣粉的唇色如同桃花尖上最细嫩的部分,娇美柔弱,却固执明艳。
“谢谢三哥哥亲自送来!”
她竭力稳住自己同样微微有点晃动的手接下方子,然后迫不及待地打开细细端看。
顿了半晌,她神色几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