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兵之初,李渊甚至主动的派使者去与突厥结盟,既省去后背之忧,又能借得一支助力。
李渊看重大局,注重平衡,精于取舍。
若没有六月初四之变,若他依然还是这天下主人,那他现在就绝不会跟颉利打这场仗,更不会放颉利深入长安,他会派兵严防死守边境,拦截突厥大军,就算边地会打上几场恶战,但也绝不能让颉利的大军来到长安城下。
李世民看到父亲眼里的那抹意味。
不服气的道,“儿臣知道父亲心中忧虑,也记得父亲曾经的教诲,父亲常说天下可马上取,但却不可马上治。父亲常说前朝皇帝杨广,大业之前南征北讨,立下过赫赫战功,即位后却穷兵黩武,讨流球征林邑平青海灭伊吾,再三征高句丽,最终社稷崩坏身死国灭。父亲所说的这些,儿臣牢记在心。”
“其实这样的话,还有两个人也对儿臣说过。”
“还有谁跟你说过这些,可你也未必听进去了。”李渊道。
“一个是魏征,原来建成的太子冼马,一个是秦琅,父亲先前已经见过了。”
“魏征能说出这话我不稀奇,这人善谏,嘴皮子厉害,我先前调他去东宫,也是想让建成多听听他的劝谏,不过你说叔宝儿子也跟你说过这话,我倒有些意外了。昨日那小子来我这,献六弦琴献麻将,哄的我倒是挺开心的,我原本以为这小子只是个喜欢玩乐的幸臣呢。”
“父亲那就是看走眼了,秦三郎虽年轻,但却是个有大本事的人,就如父亲看错了我一样。”
李渊冷笑两声。
“朕确实看错了你,怎么也料不到你小子居然是个弑兄杀弟囚禁父亲之人。”
李世民长长深吸了一口气,“父亲,世民或许不是一个好儿子,不是一个好弟弟,不是一个好兄长,但世民定会是个济世安民的好皇帝。我希望父亲能够亲见眼证到这一切,能够见证儿子是如何统率大军把不可一世的颉利击败,如何把梁师都这样的反王平定,是如何混一宇内,征平四海,世民不但要马上平天下,还要下马开太平,父亲常说开皇之时是盛世,大业前半朝也是盛世,儿臣会比他们做的更好,大唐立国九年,武德九年,父亲开创国家,草创制度,一统天下,于天下有大功,儿臣都会让史家记录下来,但是儿臣将会做的比父亲更好,要比开皇大业更好!”
李渊哈哈大笑两声。
“你倒真是豪气干云啊,只不过你知道朕现在听你说这些想到了谁吗?杨广,昏君杨广,当年杨广做晋王做太子时,比你现在强的多,他继位后,在征高句丽前,更是让天下人都误以为这是个比杨坚更了得的伟大皇帝,当时甚至有人称他超秦皇迈汉武,可最终呢?”
“父亲就是不肯承认儿子的优秀吗?为什么到现在都还不肯承认呢?”
李渊摇了摇头,“知道我为何一直不肯立你为储吗?那是因为统兵打仗,你也许比你大哥优秀,可要说到治国理政,他在长安为太子九年,做的非常好,你差远了。”
这话令李世民胸膛起伏,甚至面目狰狞起来。
“朕当初太过优柔寡断,这才导致了玄武门的惨剧发生,若是当初朕能够狠下心来,就不会有这事了,待我百年之后,你大哥继位,他肯定会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帝王,能够让大唐走的更远!”
“不,我能上马平天下,也能下马治天下!”
李渊叹息一声,却并不想再跟儿子争了,“朕这两个月日夜忧思,想了许多,也想通了。就如叔宝家那小子说的一样,不管我承不承认,事实都已经如此了。朕老了,也累了,朕若再你与在这里置气相争,也是于事无补了。”
“现在突厥大举来犯,你要打,那便随你吧,朕便把这位子让给你,就如你说的,朕便做个见证者,拭目以待吧。”
“不过朕有几句话想要说给你听,不管你愿不愿意听。”
李世民听到李渊愿意让位,情绪也平复了许多。
他躬身站立,“儿臣恭听圣训!”
“世人都以为皇帝高高在上,可以为所欲为,可只有坐在这位子上的人才能明白其高处不胜寒,天下人皆可肆意,可为君者却得时时刻刻警惕提防,时时刻刻遵循礼法,因为皇帝是天下人的榜样,其一言一行均要传诸后世为历代子孙所效仿的。从这方面来说,皇帝有时连个普通百姓都不如,而你,即将坐上这龙椅的大唐第二位皇帝,却已经开了一个极恶的头,我李唐就算不会如隋朝一样二世而亡,可今后又不知道会有多少子孙效仿你弑兄屠弟甚至是弑父杀君夺位抢权。”
“二郎,就算你能够成为一个大治天下威加宇内的皇帝,可你也永远逃不过弑兄杀弟幽父的罪名,你将被永远的牢记在史书之上。”
“当你坐上皇帝的那一天,你就会明白,你其实是被关进了监狱。”
“你不会有片刻的自由,你难有半分的安心,你要提防大唐周边的异族,你要提防你的宗室皇族,你要提防你的宰相将军,早晚有一天,你还不得不提防你的太子你的皇子们。”
“二郎,尤其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的时候,你就会真正明白,六月初四的选择到底值不值。”
李世民脸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