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辅,毛伯温用兵沉稳,以大势威逼,看似不费一兵一卒,实则处处透着算计,下官以为,此人才堪大任。”
张经很少夸人,他本身就是王岳的参军出身,精通作战,但是对于能不打仗就取胜的高手,还是心怀钦佩。
王岳同样点头赞叹,“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收益,这是咱们对外用兵的原则,毛伯温应该重赏……不过暂时吗,还是先等一等。”
张经皱眉,有功就要赏,为什么要等啊?
王岳含笑,“他一介文人,连仗都能打好,如何治理不好地方啊?”
张经一愣,随即惊道:“元辅,你要把治理朝鲜的事情,也交给毛伯温?”
“能者多劳……双方还是存在芥蒂的,若是能妥善消除,将朝鲜顺利并入大明,功德无量啊!”王岳满怀期待,他很想瞧瞧这个传统文官出身的毛伯温,能给他带来多少惊喜!
……
而此刻的毛伯温,依旧驻军海上,并未进驻汉城。他也严格约束部下,不许侵扰百姓。如果需要采购军需粮草,也都是派遣专员,登陆采购,按照市场价格结算,绝不拖欠。
数万大军,人吃马嚼,绝非一个小数目。而且明军出手大方,采买豪气,竟然在仁川等地,出现了好几个沿海的集市。
相比起之前崔士林统兵问罪,声势浩大,吓得所有人鸡飞狗跳,毛伯温堪称润物细无声。
他只是让金焕替自己传递消息,朝鲜国主想要见他,毛伯温都拒绝了,他负责军务,至于朝鲜拖欠大明的欠款,还要等待朝廷裁决,必须要专门官吏赶来才行。
毛伯温严守臣子本分,出格的事情,是一点都没有做。
但是他也没有什么都不做……而是召见了不少朝鲜各地的豪强势力,既有左右朝局的大族,也有普通的富贵之家,毛伯温都来者不拒。
“上国大人,化外贱民,有肺腑之诚,想要上奏!”一个中年富商,跪倒磕头。
毛伯温呵呵一笑,“起来吧,有话就说,私下里不用这么多礼。”
毛伯温笑容可掬亲自搀扶,让这个富商更加感激涕零,他甚至激动地擦了擦眼泪。
“上国大人,敝国君主,狂妄大胆,私下里多议藏祸心!”
居然是个告状的!
毛伯温不动声色,笑呵呵道:“他都说了什么?”
“他说成祖……以一言之失,诛戮大臣,略不假借,甚为不可。还说崇信释教,非帝王盛德。”
毛伯温眉头紧皱,朱棣以靖难夺天下,的确杀戮了不少人,要说他宠信佛教,那就大错特错了。或许是因为姚广孝的问题吧,才出现了这个误会。
只不过大明的皇帝如何,也轮不到朝鲜藩属议论纷纷啊!
“他还说了什么?”毛伯温皱着眉头追问。
富商磕头作响,“他,他还说宣宗兴居无节,岂美事乎?又说,又说当今天子好自用,天下之事无不总治,如有直言者,辄重刑,人皆禁嘿……”
啪!
毛伯温猛地拍桌,勃然大怒!
“区区藩国,诽谤天朝,简直无君无父,胆大包天!”
“就是,就是!”富商见毛伯温怒火起来,立刻道:“上国问罪,真是恰如其分,应该把国主,还有两班贵胄,悉数抓起来,严刑拷问,全都砍头治罪……诚如是,朝鲜百姓,感激不尽啊!”
毛伯温感觉到了此人的热切,又忍不住轻笑,“你为何如此痛恨贵国国君,莫非还有什么缘由?”
“这个……”富商顿了顿,终于说了出来……在朝鲜这片不算辽阔的土地上,拥有着远比中原顽固得多的世家大族势力。
朝鲜也有科举制度,但是对不起,这个科举完全沦为了世家贵族的玩具,寒门平民,那是半点机会也没有。
怎么形容呢,大明有的问题,朝鲜都有,而且还要严重十倍,百倍不止……说到底,这还是狭小地域带来的弊端。
以大明为例,江南的士人虽然厉害,但是却也不能一手遮天,还有江西,湖广,河南,甚至山西,这些地方的人才都能制约江南。
再看商帮,晋商厉害吧?
可还有徽商,苏商,闽浙商人,能够抗衡。
大明皇帝可以在更广阔的空间地域,进行从容不迫的平衡。基本上,只要手段不太差,都能稳住大体的局面,不至于皇权旁落,国家失控。
可是到了朝鲜,情况就不行了。
由于国土狭小,没有回旋余地,在李朝立国之后,很快就出现了文武两班的对峙。
朝鲜的士人勋贵一样有免税的权力。
他们疯狂兼并土地,攫取财富。
而且彼此通婚,生息繁衍,使得两班人丁兴旺,数量惊人。这些世家贵胄,掌握了土地,掌握了教育,掌握了财富,掌握了官场,甚至掌握了国君……
所以说朝鲜自古以来,真的没有多少变化,上层永远都是那么一些人。原本叫做两班贵族,后来就成了财阀集团。
换汤不换药,底层永远都是最受压榨的一群人。
更可怕的还是明知道被压榨,却没有任何改变的希望。
审视中原王朝的时候,人们会说官僚传统,绵延几千年,听起来像是个很落后的东西……但是放在漫长的历史中,你就会发现,官僚还真是个先进的东西!
好多地方想官僚主义,还做不到呢!
就像西方广泛存在的封建贵族,他们在领地内,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哪怕是国王,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