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贵妃瞪眼佯怒道:“你们本就是不务正业,难不成还有理了?顾青那孩子怎么回事?明明看起来是个懂分寸有节操的孩子,为何跟你一起胡闹弄这种东西?”
杨国忠陪笑道:“娘娘说的极是,不过顾青是左卫亲府录事参军,平日里并无太多公务处理,恰巧那日臣被贼人害得落水,顾青便想出办个八卦报以记之的主意,算是给长安城的文人们当作消遣之用,往后也会在八卦报上夸赞陛下何等英明,夸赞娘娘何等绝世姿容,让天下人都知道陛下圣名,娘娘的美名……”
杨贵妃听完掩嘴笑了:“这定是顾青想出来的主意,他夸起人来没皮没脸的,不过,难得他这份心思,罢了,便由了你们吧,算上本宫入伙八卦报了,但你们不准用本宫的名头在外面欺凌横行,不准做有违国法之事,否则本宫必不保你们。”
杨国忠急忙躬身道谢。
花萼楼外这时传来宦官尖细的嗓音,天子驾到。
杨贵妃和杨国忠急忙起身站在殿门前迎驾,没多久穿着一身明黄色常服的李隆基慢慢行来,先搀起杨贵妃,温柔笑道:“夫妻多年,娘子何必多礼。”
杨国忠在一旁恭敬道:“臣杨国忠,拜见陛下。”
李隆基扫了他一眼,含笑点头,示意免礼。
其实内心里,李隆基对杨国忠是看不上的,杨国忠是个什么货色,李隆基早有耳闻,不过杨国忠有一个旁人无法企及的优点,那就是可以信任。
杨贵妃是李隆基唯一宠爱的妃子,李隆基在开元十二年因符厌一案废了王皇后,从此再未立后,杨贵妃事实上已是后宫之主,虽无皇后之名,但行皇后之实,杨国忠作为杨贵妃的堂兄,为人也算机敏伶俐,学问不见得多高,可做人却比绝大部分朝臣强多了,再加上又是大舅子的身份,李隆基这才决定重用他。
一来是向杨贵妃示恩,二来杨国忠的存在能够牵制朝局,如果说东宫和李林甫是朝堂两大势力,李隆基必须平衡这两大势力以求平稳,那么杨国忠在李隆基的心里便是候补势力,一旦两大势力其中一方倒下,杨国忠可以马上补位,让朝堂局势在一夜之间迅速形成新的平衡。所以李隆基才会给杨国忠封了十五个官职,如今朝堂上巴结杨国忠的官员不逊于巴结李林甫的。
这就是李隆基的帝王心术,前半生踏实做事,于是创下了开元盛世,后半生只顾着谋人,于是搞得朝堂君臣从上到下勾心斗角,偏偏李隆基还洋洋自得,觉得自己将天下人心玩弄于股掌之中。
杨国忠为人再烂,再不学无术,李隆基觉得他有用,那么他便是国之栋梁。
心里再看不上杨国忠,李隆基的表面功夫还是做得很不错的,微笑着示意赐座,并与杨国忠聊了半天家常。
随即李隆基目光一瞥,看到面前桌案放着的一张纸,上面赫然印着“八卦报”三字,李隆基好奇之下拿起来看了一遍,首先注意到的是头版头条杨国忠落水的文章,李隆基哈哈笑了两声,然后又翻了一下其他的文章,大多是一些闲事逸闻。
“此物倒是有趣,何人所为?”李隆基笑道。
杨国忠禀道:“回陛下,是臣和左卫亲府录事参军顾青合伙做的,贵妃娘娘也觉得有趣,于是她也参了一伙进来。”
李隆基挑眉望向杨贵妃,笑道:“娘子对此物亦有兴趣?”
杨贵妃刚刚已答应了杨国忠,于是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笑着对李隆基道:“三郎,妾觉得此物很有意思,顾青他们说了,此报纸并不涉及朝政,记述的皆是长安城一些朝臣名士之传闻,权当茶余饭后谈资,妾觉得并无不妥,于是答应了他们。”
李隆基笑着望向八卦报,忽然问道:“此物虽不涉朝政,但与宫门抄差不多,可有在长安散发?”
杨国忠委屈地道:“陛下手中这一份,已散发两千余,最近几日长安城士子和平民们议论的皆是臣落水之事,街头巷尾皆在议论,臣算是为长安城的官员士子们赚足了笑柄……”
李隆基笑容渐敛,皱眉道:“街头巷尾皆在议论?”
“是。”
李隆基目光有了一些冷意:“一份报纸若能做到人人皆知,将来若有一日发一些让朕或朝臣们猝不及防的消息,闹到民间沸沸扬扬,朝堂君臣如何自处?”
杨贵妃倒是没想过那么远,急忙分辩道:“三郎,八卦报不过是闲来记述名士逸闻杂要,从不涉及朝政,怎会闹出沸沸扬扬的动静?”
李隆基不置可否,盯着杨国忠道:“是你的主意,还是顾青的主意?”
“回陛下,是顾青的主意,少年郎性喜热闹,是以千方百计弄出点动静博人一笑。”杨国忠见李隆基神情不悦,于是面不改色迅速将顾青卖了。
杨贵妃急道:“三郎若是不喜,妾可叫顾青马上停了,少年郎不知朝堂凶险,一时玩乐之举,纵是闯了祸也是无心。”
李隆基脑海中浮现顾青的模样,暗自思忖后,也觉得以顾青的年纪,办这报纸似乎并非有意之举,上面记述的杂闻逸事也并无敏感之处,看起来好像真是少年郎无意玩笑的手笔,可能连顾青自己都没想到一份报纸竟能传遍长安,引得长安士子平民议论纷纷。
于是李隆基神情松缓下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