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对顾青来说,逃跑的人数还是太多了,他很担心仅有的一千右军和韩介等亲卫们抵挡不住。
人在逃命时往往能够爆发出比平日更歇斯底里的勇猛之力,战斗是为了所谓的将军和君上,但是求生却是实实在在为了自己,逃命时无论谁拦在他们面前,他们都会像被人追杀的疯狗一样,仓惶逃命时会将一切阻碍他们逃命的人或物咬得稀碎。
顾青眼皮直跳,忽然不顾一切地骑上马,独自朝沙丘下方冲去,一边使劲鞭打战马,一边急切地朝常忠大吼。
“左右两部从侧翼骑马绕开败军,压上去,压上去!赶在败军前方拦住他们!”
然而乱军之中,人叫马嘶,顾青的声音哪里能传得那么远,吼了半天,左右两军仍紧紧追咬在吐蕃败军后面,此时一方逃命,一方追杀,双方的队伍早已乱了套,唐军将领们各自麾下的军士在乱军中根本找不到建制,就算执行顾青的命令也无人能听。
…………
东面后方十里处,看着远方黑压压如潮水般涌过来的吐蕃败军,韩介深吸了口气,握紧了手中的长戟。
“列阵!弓箭上前,长戟压后!”韩介暴喝道。
败军在弓箭射程之外,右军和一百名亲卫箭矢上弦,纹丝不动,每个人的神色都是沉静如水,静静地注视吐蕃军败退。
韩介握着长戟,一直在调整自己的呼吸,脑子里一片清明,让自己的呼吸节奏与战马融为一体。
一匹棕色的战马悄然上前,与韩介并肩。
韩介扭头一看,却是亲卫王贵。
王贵原本在队列的第二列,却不知为何从第二列脱队来到第一列。
韩介皱眉,冷冷道:“王贵,阵列规矩不懂么?回你自己的位置上去。”
王贵笑道:“刚才与兄弟交换了一下位置,我想冲在第一个。”
韩介冷笑:“表现你的英勇吗?呵,倒是看不出你是这等英雄人物,是我走眼了。”
语气火药味有点重,自从知道王贵是上面潜伏在侯爷身边的眼线后,韩介对王贵从来没有好脸色。
王贵自嘲地一笑,道:“韩将军,我知道你看我不起,但我终究是左卫的健儿,有些事情我无法选择,但有的可以选。”
韩介脸色缓和了一些,淡淡地道:“第一列意味着什么,你知道么?”
“知道,死得快一些。”王贵咧嘴,笑得很憨厚。
韩介沉默片刻,道:“你……自己保重。”
王贵嗯了一声,见远处的吐蕃败军越来越近,王贵语气仍平静地道:“韩将军,若我战死,还请你转告侯爷,我王贵不是小人,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我为强权屈膝,但只跪了一个膝盖,还有一个膝盖仍站着。”
韩介深深吸气:“罢了,不说这个,此战过后,我与你痛饮。”
王贵笑了:“但愿咱们都能活下来,对了,还有一句话请你转告侯爷,福至客栈那婆娘真的勾人得紧,侯爷莫放过,那婆娘睡起来一定很舒服,侯爷有福了。”
吐蕃军越来越近,王贵手中的长戟放平,微微发颤。
韩介深吸气,猛地大吼道:“弓箭准备!”
千余张弓箭斜指向天。
随着吐蕃败军越来越近,地面的黄沙都仿佛在微微颤动,隆隆之声如天边的奔雷,无情地向右军和亲卫们席卷而来。
“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