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之后,慕元平静的望着榻上已然沉沉睡去的年轻男子,随手将一旁的药碗端了出去,却不想刚一开门,便见皇后跟前的徐公公面色无奈的等在那儿。
“母后还未休息?”此时凤殿的寝宫内,慕元恭敬的立在皇后身边,分明能够感觉到一股隐隐的怒火四下散开。
这俊雅的男子只是低眉顺目的等着,直到皇后那犀利的目光终于收了回去,才不悦的笑道,“冷千户歇息了?”
堂堂一国太子竟为了个小小的臣子,尽心在榻旁候着,她还真是闻所未闻。
“玉寒已经冷静了许多,谢母后挂心。”
“你……你为何要劝他放弃,还想不想赢慕珑渊了?”挂心?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冷玉寒就算真的丢了性命,那也是光荣的!
皇后最担心的便是太子一时心软,一直以来她就不赞同他与民齐乐的风格,自古尊卑有别,他成日无视自己尊贵的血统,与那些臣子以兄弟相称,甚至还为了他们让自己身陷险境。
皇后忘记自己究竟说过他多少次了,可太子始终任意妄为。
她还记得上一次太子彻夜不眠照顾的人是夏常峰,但夏家的那个孩子还算忠心不二,三番四次以命相护。
那么现在呢?冷玉寒是个随时可能倒戈的危险之人!
“就算没有他,儿臣也能赢。母后,近日就莫要叫人打搅玉寒了,儿臣自有决断。”慕元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皇后的眼神当即一变。
“不行!你也知道他可疑,慕珑渊如今随时都有可能向你出手,母后绝不……”
“母后不信儿臣?”谁知,慕元只是那样冷静的迎上她的目光,他的面上带着几分胸有成竹的深沉,竟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若是如此,母后与父皇又有何差别?”
“……”简单的一句话便让皇后哑口无言,不知为何她顿时觉得疲惫无比,无力的长叹了口气后才摆了摆手,“罢了,你也早些休息。”
话是这么说,但皇后的眼中依旧有几分希冀,只要慕元愿意多解释几句,她定能尝试着去认同他这样的做法。
然而,慕元却并不打算将他的真实想法坦白,依旧恭敬的行了一礼,“儿臣告退。”
望着那年轻男子离去的背影,皇后心中惆怅无比。
一旁的徐公公忍不住关切道,“娘娘莫急,奴才以为太子殿下自有他的主意,只是不想让娘娘您担心罢了。”
然而皇后却是冷冷的笑了笑,“难道你听不出来,他的意思便是让本宫今后莫要再插手他的事情了。”
就算太子的城府深,但总归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有些默契是斩不断的。
他不想让自己插手冷玉寒的事情,其实也是不想让她插手永乐县主的事情。
特别是这段时间,她越发难以掌控太子的行动,他变得更加有主见,往往在自己还没开口的时候,他就已经出其不意的有了下一步的进展。
就连他用了冷玉寒给的消息,暗中拔除慕珑渊的势力,也是进行了一半才告知她的。
皇后不知从何时开始,太子与她之间竟也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距离感,明明在这个世间,自己是唯一一个愿意为他全力以赴之人,为何他依旧不肯推心置腹?反而对那些外人信任有加。
皇后忍不住望向镜子里被岁月刻下沧桑之色的眼角,她的眼前忽然一闪,指间轻轻的碰触着自己的鬓角,“本宫……也长白发了。”
一旁的徐公公心中一颤,赶紧上前一瞧,“娘娘不急,奴才这就……”
“不必了,或许是时候让太子尽情的挥展他的羽翼了,本宫熬了这么多年也没能为他求个安稳之地,自然也没资格对他的做法指手画脚,只要他记得自己肩上的责任便好。”
皇后仿佛顿时想开了不少,一旁的徐公公笑道,“娘娘放心,殿下自然是记得的,前几日他还让奴才去寻今年进宫的昙花。”
“昙花?”皇后疑惑的抬起眼,便见徐公公别有深意的回道,“听说,云国公主上次无意间向宫人提过,想看看我们辰国的昙花。”
一阵沉默之后,皇后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几分笑容,云国太子与太子妃在辰国之内发生了这么多不愉快,倘若和亲之事能够顺利进行,过程坎坷些又如何?
从皇后的凤殿出来,太子回往东宫时忽而想起了什么。
“前几日送来的昙花可是开了?”
月色下,这一贯带着和煦笑容的男子眼中竟是泛起了一抹隐晦不明的冷意,身后的小公公当即回道,“禀殿下,这次进贡的昙花品相极好,奴才已经命人好生照顾着,好像昨日便听闻马上就要开花了。”
一阵夜风拂过,让慕元的衣袍显得有些微凉,那若隐若现的自语随风飘去,“讨一个不喜之人的欢心,没想到竟这般乏趣。”
不等身后的小公公反应过来,慕元的脸上又浮现出了惯有的温和笑容,“去看看。”
一行人当即掌灯朝着静谧的御花园而去,却不想来到那昙花池旁,守池的公公一脸的诧异。
“太子殿下……六殿下方才已经把盛开的昙花带走了。”
慕元的眉头轻轻一蹙,六皇弟?
……
而另一头。
“公主,这辰国的昙花可真美,洁白中带着一点儿紫,就和公主一样妩媚动人。”夏柔萱的身旁的宫女一阵奉承,听得她的面上一片骄傲之色,“把它好生栽着,本公主明日还要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