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姨?!”
姬辛叫出声来,他猛地往前,一下将恍惚的桐乐搀扶着,让她身子坐下,看到她原本的藕色软底鞋浅色的鞋底已经满是鲜血的痕迹,现在还在不断往下滴落,身子剧烈颤抖了下。
华子晋视线扫了一眼桐乐,又看向姬辛,微笑道:
“在下未曾说过吗?这是三殿下六年前亲自所刻。”
“内蕴刀意,于修行上大有裨益,不过看起来,这位女官却没有什么修行在身,居然被刀气所伤,在下深感抱歉。”
姬辛搀扶着桐乐,声音中有怒气:“你是真人,看不出?!”
华子晋微笑收敛了些,平静道:“确实,看不出。”
他一拂袖,指着上面,道:“只剩下百余步了,殿下,上面可有许多贵人等着拜见殿下,他们可是极为看好期待殿下的,让他们多等可不是很好啊,殿下。”
桐乐强撑着道:“殿下,我没事的。”
姬辛不松手。
桐乐抓着他的手,声音略微加重了:“殿下!”
余高也上前,略有愧疚道:“殿下,桐凤仪就让臣带下去休息吧,殿下您还是,正事要紧。”
“正事?”
姬辛抬眸,他的眼睛安静地像是一潭水。
他呼出一口气,避开了余高的手掌,然后轻轻将桐乐染血的鞋袜接下来,直接脱下了自己的描金碧蟒靴,给桐乐换上,自己赤脚踩在了直接将桐乐背在了背后,桐乐低声惊呼,急声道:“殿下,你在做什么?!”
“你不想要去见你父王了吗?若是表现得好些,你就能多见到……”
素来温和的少年低着头,有些强硬地打断了桐乐的话:
“不见了!”
“他想要见谁就去见谁,我不要见到他!”
他咬了咬唇,倔强道:
“我没有听过谁家孩子见父亲要做这样的事情!”
“不见,不见了!”
他背起惊愕的桐乐,赤着脚踩在地面上,没有了特殊器具的保护,没有了旁边华子晋的气息,他终于感觉到了,脚下那仿佛一口口森锐斩刀的感觉,感觉到背后桐姨的无力,心中默默想着。
桐姨就是这样走了一路吗……
姬辛深深看了一眼面带微笑的华子晋,突然气血齐齐涌动爆炸,口中爆喝。
咔嚓咔嚓几声脆响。
他脚下的台阶被他直接踏碎,那样庞大的爆发力,整个白玉台阶几乎有化作齑粉的趋势,其中的刀意更是溃散不见。
华子晋脸上微笑凝滞,双眸下意识地瞪大,看着姬辛。
他,他是想?!
满山的贵胄都看到了那个模样温和的少年王子背着女子,赤着双脚,一步步往下走去,每走一步,都会全力爆发,将三殿下的刀意踩得稀烂,将那白玉台阶踏做齑粉,一步步下去,两侧的人都呆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可是三殿下最为得意的东西啊!
他怎敢?!
余高愣了一下,心脏都抽搐动了下,老脸一抽,弓着腰赶在了姬辛的旁边,急急道:
“殿下,殿下,你在做什么?”
“走路,下山!”
余高被这倔强的回答给堵了一下,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往日性子最好的姬辛,居然也有这样的一面,想到今日之事爆发,那些贵胄显然是会对姬辛的评价大幅降低,被华子晋引来这里,显然不如三殿下,还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余高不知怎的,有些着急,道:
“哎哟啊我的殿下,您快别倔了!”
“那位前辈呢?让他老人家快些出手吧,要不然啊,殿下你在王城里可怎么办?!”
姬辛又踩碎了一节台阶,看到那远处的王城,想到那些混乱的事情,还有传闻中的尔虞我诈,踏入进去就像是漩涡一样,要是连累了仙长……姬辛眸子敛了敛,抿唇,道:
“我,我没有前辈教我!”
余高一呆:“什么?”
姬辛提高了声音,道:“我说,余内监,我没有什么前辈教我!”
“你想要在我这里得到些什么,却是错了!”
那声音被许多人都听到了,传来一阵轻声絮语,余高呆愣住,看到那个并不高大的少年决绝地将自己甩出了这个漩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姬辛一步步往下走,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将这些台阶都踩碎。
直到走到了最下面,他的双脚已经满是鲜血。
但是他觉得畅快,呼出一口气,回过头看着那如同被踏碎脊梁一样的台阶,不用靠近,他就可以感觉到,那些看向他的,带着嘲弄的神色,还有那些失望的交谈声,他毫不在意,只是把背后的女子背的更紧了些,心中默默道。
又搞砸了啊,桐姨……
他将桐乐小心翼翼送入了车驾中,余高也赶来,矮胖的老人看着姬辛,微笑道:
“将殿下送入宫中,是臣的职责。”
“嗯……如此,便有劳余卿……”
龙马驾驶的车驾未曾飞天,只是往后行驶,停在了附近的驿站,姬辛正要将桐乐搀扶下来,以取出灵药给她疗伤,耳边突然传来了赵离平淡温和的声音:
“既然要退,那不妨,退地更远一些。”
姬辛微怔,下意识道:“仙……先生?”
“是我,姬辛,退地再远些。”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