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芍药轻轻的这句话一出口,扈三娘手里的一只空碗“嘡啷”一下扔地板上了,在地下滴溜溜转了两圈儿,碗口朝上停住了。
王妟似乎也吃了一惊,见扈三娘呆呆的站着未动,王妟立刻弯腰把碗拣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吴芍药。
要是早告诉扈三姐,似乎她不会这样失态。
田春罗也吃了一惊,一下子又冒出来两个婉仪,原来是三位婉仪陪着九大王去的韩州!吴娘子今天不说出来,她还一直当这两个人只是女侍卫们的队长呢!
邢秉懿听了,连忙起身朝王妟和扈三娘施礼,同样也是极不好意思的对王妟道,“都是奴家的罪过!一上船便吩咐这位王妹妹打水送饭,但这就是吴妹妹的不是了,你怎么也不早和我……说一声儿。”
这么会的功夫儿,吴芳药已经不在舱里了。
扈三娘的吃惊足以令她失态,话是从她无比服气的吴娘子口中讲出来的,难道当着邢娘子和田娘子的面,能开这样出格的玩笑?吴娘子什么时候开过这样的玩笑?
那就是真的了!
幸亏扈三娘的心脏没有毛病,不然就放倒在这儿了。
一时间,扈三娘百感交集,这个跨度太大了!她是一位宫女,知道哪怕封个夫人,美人,才人什么的,人也就脱开了奴婢的身份。
吴娘子去韩州以前,不也是刚刚由才人升成了婉仪,她敢当着邢秉懿的面这么说,一定就是陛下这次匆匆上船时授意给吴娘子的。
扈三娘有点儿心花怒放,自己这趟韩州真是没白来。
在韩州的行程中有多少的提心吊胆,多少的刀光剑影,在淮河金军雨点般射过来的箭支,辽河上乘着筏子逼到眼前的杀红了眼的金军,都曾让扈三娘心跳到了嗓子眼儿。
但她都顶过来了,因为是陛下和吴娘子领着她们。
陛下一定将她的勇敢都看在眼中了!陛下即便有的时候未在船上,但吴娘子一直都在,她也都看到了。
直到王妟动手收拾桌子上的东西,悄悄碰了扈三娘一下,她才缓过神来,红着脸帮忙,看着桌上的那几只碗仿佛都比往日可爱。
田春罗不等着邢秉仪说话,跳起来道,“你们别动!”
扈三娘和王妟一愣,田春罗已经抢过碗来道,“两位姐姐不知不怪,别怪我失礼,这次就让我来干。”
邢秉懿道,“对对,让她干,”说着自责,“其实我们两个在韩州什么活没干过,还种过豆子,拔过草,割茅草苫过屋顶……若非姐妹们冒险来搭救我们,又怎能脱离苦海,接下来正该我和她侍候你们!”
说着便上手来拉两人,让她们坐在床上来,“吴妹妹说的真是恰当其时,奴家猜测在这之前,她不便让我和春罗露面,因而未对我说你们的身份,这时该到海上了才说出来,你们瞒的也真是好,别怪吴妹妹话迟。”
扈三娘哪里会怪谁话迟,这已经够快了。
邢秉懿说了这么多,她吱吱唔唔竟然还不上一句合适的话,再看看王妟比自己就大方多了。
邢秉懿道,“两个妹妹千万别说我们势力眼,你们想想,如果你们还是侍卫的话,我和田春罗若敢上手抢这些东西,可就是给你们添乱了。”
王妟和扈三娘真没往这方面想,因为邢秉懿说的句句在理,但话又不突兀。
王妟也猜,一定是赵构匆匆离船时吴芍药和他提过了这件事。
但是她还是感到了吃惊,吴娘子以一位婉仪的身份奏请陛下,封另两位女侍卫队长作婉仪,陛下在那么匆匆忙忙的时候竟然准允了。
吴婉仪一句话就诞生了扈婉仪和王婉仪,临安照例还得有詹、艾两个婉仪呢!
吃惊中她也服气,以吴娘子在韩州之出中所出的力,起的作用,没有一个人赶的上她,可见她在陛下心幕中的位置有多重。
那么等回到临安,吴娘子注定不会再是个婉仪了。
吴芍药偷偷躲在船尾的桅杆后头,看到田春罗手里捧着两只碗出来,她憋着乐,这回田春罗可有的干,不会再盯着她一个人了。
果然,田春罗匆匆去,匆匆回,马上又一头扎进了舱室,而扈三娘和王妟一个都没放出来。
吴芍药心说我管他呢,前些天弦儿都该绷断了,还哭过鼻子,此时我轻松一时是一时。
九哥将来知道这件出格的大事以后,若仍旧能痛快的给准了,以后吴芍药生死都是他的人。
想到这里,吴娘子优哉游哉的到各处转去了。
舱内四个女子中有两个“婉仪”话少,一个康王妃不时打打圆场,但有了田春罗,这场天儿聊的一点不冷场,此时她的话题又拉到了《青玉案》上来,对众人说道:
“吴娘子是个巾帼人物,文武全才,看看她写的青玉案……咦?她到什么地方去了……反正我们坐着也是坐着,邢姐姐不如你也来一首,给我们听着等她。”
扈三娘说,“我就佩服能出口成章的,邢娘子你可别推辞呀。”
邢秉懿知道,田春罗是有用意的,提议的也是她不怯手的事情,便对田春罗道,“既是扈妹妹愿听,我们且等着吴娘子,你就出个题目吧。”
田春罗在舱内四下望了一下,眼见舷窗外有只燕子倏然飞过去,说道,“我在窗外见到了燕子,姐姐你就以这个为内容,给我们填一首什么词吧。”
邢秉懿应了,坐在床头上只是垂着眼想了片刻,便开口填了一首《江城子》:
风中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