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室举刀,慢条斯理地抬着下巴,左手捏起自己一撮儿胡须来,把刀往那撮毛儿上慢慢凑过去,翻着眼睛感觉锋口。
没有一丝阻滞,刀至而须断。
断须被他随手弹到了地下,睨着蒲里衍说,“四太子舍得把这样的好东西赏你,还放心让你带人去韩州,可见你也不是等闲之辈……”
赵构着皱眉头戒备的望着对方,斧子攥的紧紧的不说一句话。
娄室说,“有没有兴趣到本帅帐下来?你给个话我去和四太子说,你想领个万人队我给你,想给我做个亲卫头目我也给你,资格等同一个孛堇。”
赵构暗道,恐怕要拿朕的刀来换吧。
娄室闹个无趣,说道,“刀先在本帅这里押着吧,等我夫人们到了韩州没人惹她们生气时我再给你。”
蒲里衍气呼呼地拖了斧子出帐,没有一点脾气。
到了韩州乱糟糟的,还不知是什么情形,刀再好他也没功夫记着它了。
娄室只要不想还刀,随便捅捅他的哪个女人,她的气马上也就有了。
良器得而又失,前后也没几天,赵构像挖了心一样,丝毫也不掩饰不快,但他没时间耽误,怕后头再有人赶上来,更不知道拖延久了会不会露馅儿。
娄室则面露笑容,吩咐手下往海边推车,马也不必再套了。
王妃们已经到了海边,不知道要上哪条船,赵构赶上来冲着船上喊,“把最大的船靠近来一艘,人往另一条船上并过去五十人,腾出干净的舱室来请四王妃、八王妃、二王妃上船!”
一艘艨艟大舰缓缓的靠过来,但它吃水深,跳板根本够不到岸上。
金军将一架马车直接推到海里,让水面齐着车轴,跳板先从船上搭到车上,再从车上搭到岸上。
娄室的夫人们也过来了,二王妃低声道,“八弟的事要往后拖一拖了。”
八王妃同样低声说,“二嫂,其实一路上我早想明白了,这是两国开战,四叔眼里只看到有用的人哪能还看的到我们!宗强人都不在了,我与其去听四叔安慰还不如陪着四嫂同行,只要还有四太子站的稳我们才有依靠。”
二太子也不在了,其中的辛酸不必在这里讲,阿骨打的儿子有不少,但她们真正亲近的只剩个宗弼了,两人想的一样。
另一艘大舰也靠上来,两舰在海上过人,没有人喧哗,动作很快,岸边人还没上来,人已移过去了五十个。
其实吴芍药那条船空地方最多,除了船工便是三十几个女侍卫,但这些人并未更换服装,万万不能往那里上人。
这边的大舰上,身穿金军服饰的水军踏着跳板下来十几个,人都站到水里伸手扶着上船的人,将她们一个个接上去,随后搬东西。
赵构领着岳云上船,本船的水师管事年长,立刻上前来。
赵构不让他说话,吩咐道,“开船后管住你的人,谁也别往一起凑,我让教头留下,她们有什么事让教头分派!记住凡露头者都得有名字!”
皇帝的话不须多,这人句句明白是怎么个意思。
水里的跳板已经撤掉了,赵构亲自跑前跑后,到最上层爵室腾出来的各个舱室里察看,拣最敞亮,陈设最好,视野开阔的房间给三位王妃。
人人皆大欢喜,那些散发着木漆气味的干燥且干净的舱板,床板,连接在舱壁上的桌子,处处给人以最舒适的感受,与湿漉漉的前半夜不可同日而语。
船上洋溢着说不出的轻松气氛,王妃的使女们忙着入舱收拾,这里让她们新奇,很少有人见到过这么大的船,很快,人人都安排好了。
蒲里衍再次亲自来见王妃们,问她们还有什么吩咐。
王妃们没什么吩咐,身边都是宗弼的人了,在船上她们反而比在车里还要踏实,四王妃留住蒲里衍,还要打听宗弼的伤势。
赵构对她说,“四殿下伤的很重,刀口在腰里,药也喝了涂抹了,可我们离开时殿下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四王妃很不安,蒲里衍安慰说,其实没伤到要害,只因为沾了水,我们只有早去早回,这会儿想什么都没用。
八王妃也跟着劝解,她说饿了。
蒲里衍立刻吩咐船上安排饭菜,并且告诉她们,不要轻易到下一层去,尤其不能私自到最下一层去,更不能乱跑,万一落水不等你喊出来水也就封住口了,即便有人听到了叫声人也不好救,黑沉沉的说不定被卷到哪里去。
另外关键的是,底下人人都是从黄天荡死里逃生才回来的,蒲里衍提示王妃们,他们可能都憋了很多的情绪,火气都大的很。
要不是等着吃饭,有的人已经打算立刻躺到舒适的床上去了,八王妃说,“蒲里衍你放心,都有什么饭?”
蒲里衍恭敬地瞅着她,说都是临安的厨子,还告诉她,等天亮后还可以请她品尝碗那么大的海螃蟹,网上来一蒸熟了红彤彤的,螯钳大到需要用整只手才抓的住,用夹子才夹的开,肉质又鲜又厚。
赵构把岳云留下,自己接着跳板来见吴娘子,她早已不那么急了,用无比崇拜的目光看赵构,刚才所有的担心也没法同九哥讲了。
娄室也好,完颜宗弼也好,还是别的什么厉害的人也好,人人都能赶上这样的一场雨,但没有人能像九哥一样,能不动声色地将这么多的人诳到船上来。
开船。
岸上娄室的人有一部分在举着火把收帐篷,给已经空了的马车车辕子里套上马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