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岸上的火光,海上的五艘船再也不必游疑于方向,乘着又在细细飘飞起来的雨丝破浪而行,原来又是往东边来了。
吴娘子同赵构站在楼船最高的爵室之上,远看岸林如墨,混在茫茫夜色中,天上星月俱隐,只有他目光熠熠颇见神采。
她觉着这个九哥和扬州初见的那个九哥是两个人,但她更喜欢这个。
兵变时,最初泛海时,她在失魂落魄的九哥眼中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神采,这样的神采只有在内心异常坚定的人眼中才会看到。
起风了,桅杆上完颜宗弼的旗子猎猎作响,这真是一次奇怪的行程。
敌人的西路副元帅亲自在岸上陪行,而她和九哥的船上居然有金国的三位王妃,吴娘子问道,“九哥,你想如何处置她们?”
赵构听了没有及时回答,而是凝神去想,然后才说,“朕还没想好呢。”
吴娘子轻笑道,“还没想好便将她们骗到船上来。”
赵构说,“形势走到了那里,朕只算随机应变……娘子你可以想想,朕骗她们上来也是为了我们赶路,不然娄室带着她们必然走的慢,怎么为我们带路?”
吴娘子一琢磨也是,他们走的快,金兀术才不会追到他们,若等在韩州上了人,那就没什么好怕,听赵构道,“当时朕只是想让她们上船而已,但却一次没想过如何处置她们的事。”
吴娘子又不明白了,这又是什么道理。
赵构牵起她的手说,“你想想看,我们是四太子的手下,在去韩州的半路上忽然见到了四太子的家眷,两方面又是同路,她们赶路赶的又很辛苦,我不接她们上船才是异样,娄室必会怀疑。”
“这些大船在金国的河心里行驶,就已经够让人新奇的了!”
“正是啊,娄室疑与不疑,对我们的韩州之行有截然不同的影响!进入辽河以后沿途的地方我们谁都没去过,根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这下好了。”
“看来娄室还算放心,将他的夫人们也放到船上来了。”
赵构淡淡地道,“娄室惧内,另外他心有所图。”
吴芍药问,“有所图?图什么?”
赵构沮丧地道,“至少龙头匕首让他抢去了!”
吴娘子听了,下意识地伸手到赵构的腰间去摸,果然匕首已然没有了,九哥居然也有让人抢的时候。
她恨声道,“果然是可恶,这就是他们金将的做派了!”
只能说这把匕首太惹眼了,武将爱刀,如果它是插在四太子的腰里娄室也只能咽唾沫,今天让他抓到机会了。
赵构道,“他们抢的东西还少么?朕心疼也是心疼,但还没忘了韩州才是我们的最终目的!”
吴娘子听了,不觉猜想韩州是什么样子,在韩州的道君皇爷这两年变成了什么样子,康王妃又是什么样子,能让九哥时时不忘那里。
九哥这个人行事目的总是很清楚,还稍稍有点莽撞和大胆,有时候让人提心吊胆。
吴芍药往后边看了看,“九哥,那几位王妃长什么样子?”
赵构还真没怎么留意她们,因为时间太短了,他的精力都在娄室身上,此时吴娘子问,他这才用心地去想,很是用心的样子。
吴娘子故意说,“算了九哥,你不愿讲就不讲。”
赵构道,“不是不愿讲,而是不知讲什么。”
此时吴芍药看出来赵构的心情很不错,在耐心回忆,半晌才斟酌着道,“二王妃年纪大,四王妃次之,八王妃年纪最小。”
吴芍药嗔道,“这个不用九哥说,谁都能猜到二王妃年纪大,但她到底有多大?你又没说清楚,难道这就是她们的样子了?”
赵构也笑了,看着她的脸说,“朕想起来了!四王妃的肤色就像娘子的一样莹润,头发也很乌黑,但她眼睛可就比娘子差多了,或许是一直哭哭啼啼的缘故,朕未窥得其真貌……二王妃大概有三十上下,看起来人最稳当,也像是见过世面,朕有个感觉,若说二王妃会射箭朕不会怀疑她射不好……依我看这个八王妃倒是有些意思,平常应该是个很活泼的人,眼珠子很活,心思也慢不了,看人的时候丝毫不加掩饰,”
看到吴芍药定定地看着自己,赵构连忙道,“再多也没了,她们比娘子差的多,又不是多么出众的人品,又怎能让朕过目不忘?”
吴芍药听他不像是故意这么说,心里美滋滋的,不想再为难他了。
问了下针房,回复说已经到了后半夜,顶多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天就亮了,吴芍药又感到了困倦。
起初岸上的火光傍着海边前行,后来便拐到深处去,有一刻离的近,有一刻离的远,时隐时现的。
赵构的前边是高宠和张宪的楼船打头,如果找到了河口必会传信过来,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两人回舱匆匆忙忙躺下,盖着一条锦被和衣而卧,赵构在被底下攥着吴芍药的一只手,不一会儿,便发出了平稳的鼾声。
吴娘子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觉的摇摇荡荡,像是同九哥在西湖上泛舟,船是楼船,遍插彩帜,九哥拉着她的手从船尾走至船头,她看到了邢秉懿。
吴芍药与她说话也不回答,也不扭过头来搭理自己一下,她觉着很委屈,九哥对她说你认差了,她不是邢秉懿,“不信你再看看,那不是李娃么?”
吴芍药将信将疑,凝神一看原来她也不是李娃,而是四王妃。
四王妃同样不回头,手里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