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表诚意,也为前段时日说不出口的相争,胡宗宪立即令蒋洲再为使者前往舟山,约定三日后沥港会面。
如吴百朋、谭纶、梅守德等人纷纷起身告辞,留下的除了总督府幕僚外,只有钱渊一人。
外人都散去,胡宗宪才无奈的长叹一口气,“展才,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钱渊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有来有往嘛,再说了,世人皆知,钱展才睚眦必报。”
王寅看这架势,咂咂嘴向周围使了个眼色,众幕僚都起身出去。
“对了,亮卿兄。”钱渊叫住王寅,笑道:“年岁时,受逼不过,如今临海满城皆知,钱家以明前龙井待客……”
王寅哭笑不得连连点头,“放心放心,这次必不让展才断粮,待会儿和子理兄说清楚就是。”
过年的时候,谭纶逼着钱渊将所剩无几的明前龙井拿出来,此事钱渊和王寅等人笑谈过。
“这无所谓,亮卿兄只管去。”钱渊眯着眼看向面无表情的胡宗宪,“不过……亮卿兄可不能毁诺。”
“展才,亮卿与你也交往数年,还信不过他?”胡宗宪咬着牙道:“必不至毁诺。”
诸人散去,钱渊收起脸上的客套笑容,冷哼道:“何苦来由!”
只剩两人,胡宗宪也用不着摆出架势,锁眉低喝道:“年初谈妥,胡某联络汪直,展才你说说看,你在汪直身边真的没埋下伏子?”
钱渊被噎的说不出话来,总不能说我老爹太牛,丢了徐海还能混迹到汪直身边去吧?
事实上,选在沥港或双屿议事,还真是钱锐和钱渊通过消息后向汪直提出的建议。
虽然胡宗宪对这些一无所知,但很敏锐的察觉到,汪直的所作所为……献上徐海首级,选双屿、沥港议招抚大事,有意无意的将钱渊烘托出来,所以他判断,钱渊在汪直身边是有消息来源的。
“不说这些了。”钱渊一挥手,“摒弃前嫌,携手共进,若能招抚汪直,再剿灭小股倭寇,尽快让东南倭乱平息,加官进爵亦常事。”
“好,摒弃前嫌,携手共进。”胡宗宪点点头,“加官进爵……愚兄倒是不想了,能全身而退,已是心满意足。”
“也未必不能加官进爵。”钱渊冷笑道:“严分宜年近八旬,如若华亭执掌朝政,你以为你有什么好下场?”
这两句话指向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胡宗宪沉思片刻,心头大动,“展才的意思是……”
“肉都喂到嘴边了,还需要钱某硬生生塞进去?”钱渊抬起茶盏,微垂眼帘道:“总督府诸幕僚中,亮卿兄和汝贞兄最为亲厚,可使其入京,暂住随园。”
胡宗宪倒吸一口凉气,随园可不是那么随随便便能住的,这是以钱渊为核心的政治势力,虽然朝气蓬勃,但毕竟稚嫩,之所以为朝野重视,很大程度上在随园士子和裕王府的关系。
胡宗宪也曾听说过,裕王、高拱和钱渊关系极深,甚至裕王时常去随园游玩。
但问题是自己攀附严嵩上位,严党的标签是贴在身上的,贸贸然绕过严嵩去接触裕王……未必是什么好事。
想来想去,胡宗宪挥手道:“还需斟酌一二。”
“那日后再说,先说眼前事。”钱渊抿了口茶,“招抚就交于汝贞兄,开海禁通商,钱某一力承当。”
胡宗宪心里简直了,要不是得罪不起,真想抢过这厮手里的茶盏,狠狠砸在他的脸上!
钱渊还有心思欣赏下胡宗宪的脸色,又补了一刀,“这不是怕汝贞兄嫌弃钱某抢功嘛。”
“展才说笑了,说笑了……”
胡宗宪的声音都有点颤抖,娘的,说起来招抚汪直,开海禁通商是两件事,两个人一人负责一头,看起来挺好……
但实际上这是一回事,而且是不可分割的一回事,如若不能开海禁通商,招抚汪直那就是如镜中水月。
如若成功招抚汪直,最后却反悔不能开海禁通商,那更是一片大乱……呃,后者就是历史的真相。
胡宗宪为什么如此礼遇钱渊,就是要借其背景,借其手开海禁通商,自己不能沾手此事,但绝不能和招抚汪直完全分割。
说好的摒弃前嫌呢?!
说好的携手共进呢?!
胡宗宪咬着牙瞪着若无其事的钱渊,心思急转,眼前这个青年看似年轻,却不是那种意气用事的人,再说了,前面绵里藏针已经占尽上风,真的没必要再来这么一手。
胡宗宪心里隐隐猜测,这或许不过是对方的小手段而已。
“展才,还有话没说完吧?”
试探一句,钱渊接下来提出的条件印证了胡宗宪的猜测。
“第一,银子,开海禁通商,无银不可成事。”
“第二,人手,总督府需招募至少万余民夫。”
“第三,调职,台州府同知唐荆川调宁波知府。”
“第四,驻军,浙江副总兵戚继光所部驻扎宁波府,不能另调。”
钱渊噼里啪啦连续提出四个条件,在知道对方有备而来之后,胡宗宪一阵头大,这次被敲竹杠要被敲个半死了!
“慢慢来,慢慢来,展才,有的事愚兄也没办法……”
话说到一半就停了,因为胡宗宪看懂了钱渊投来的眼神……你小子弄错了没?你以为我是在和你商量?
做得到得做,做不到也得做!
再说了,这四个条件,要么是在总督府权力范围之内,要么是胡宗宪能辗转办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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