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宅并不大,前后只有三进院,无飞檐翘角,无奢华摆件。
虽然早在十多年前就高中进士,在翰林院中名望极高,但陆树声依旧保持了简朴的作风。
幼年家贫,暇时读书,也能顺利连考连中一路进了翰林院,毫无疑问,陆树声有着极高的天赋。
临摹了一遍文徵明的《和靖诗七首》,陆树声捋须微笑,当年他高中会元却错失状元,就是因为这笔字,不过文徵明能半路出家以至于成一代书法大家,自己也能。
陆树声今天心情不错,一早就接到了消息,盘踞在松江川沙的倭寇终于被俞大猷击溃,华亭无忧。
净了手,悠闲的坐下喝了几口茶,又捻了块点心送进嘴,嚼了几下,陆树声皱皱眉。
因为自小家贫,后来的陆树声一直喜欢甜食……前几日中秋宴上的月饼味道不错,不过他立即皱了皱眉,弟弟好像提过,是钱家子送来的。
对于之前的钱渊,陆树声并没有太多的了解,但是对如今的钱渊……
陆树声哼了声,女婿钱铮出仕在外,钱锐及其长子客死异乡,而钱氏族人大都和钱锐钱铮一脉当年闹得很不愉快,以至于现在的钱渊无人管教……居然都想抛弃乡梓迁居杭州!
和王忬同年科举中第的陆树声不屑的在心里想,无非是想去抱浙江巡抚这条大腿而已!
“老爷。”仆役恭敬进门,“刚收到的朝廷邸报。”
陆树声随手接过打开,看了几眼忍不住叹息了声。
今年正月初一,六科给事中张思静等人上疏贺万寿,因贺表中失抬“万寿”二字,嘉靖下旨各廷杖四十,惹得朝堂震动,到如今更是尽贬谪出京。
或许自己在守孝期满之后,再多在华亭待上几年看看风声……这个念头刚在脑海中闪过,陆树声突然眼瞳微缩,霍然起身,一巴掌拍在桌案上,“这个钱家子!”
刚进门的陆树德一个激灵,毫不迟疑的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陆树声铁青着脸大步走到弟弟面前,“中秋之前你去钱家那次,钱家子如何说的?”
“好歹是姻亲,兄长应该称渊哥儿。”陆树德缩缩脖子,“渊哥很佩服兄长……说兄长高瞻远瞩……反正都是好词!”
铁青色从脸庞上退却,但一片潮红迅速补上来,陆树声从书桌下掏出了根木棍,圆乎乎的不比捣衣杵细,光滑的外表显示它经常被人使用。
陆树德惊恐的连连往后退,“兄长,你讲不讲理!?”
“兄长,我今儿没闯祸!”
“父亲不在,你就三天两头没事打我……”
陆树声深吸了口气,“你去把钱家子叫来!”
“呃……渊哥?”陆树德一愣,“兄长,渊哥赞你……”
陆树声右手持棍在左手上轻轻敲了敲,陆树德立即转身就走。
……
急促的喘息声、大滴大滴的汗珠,以及一身短打衣衫,让钱渊看起来颇为狼狈。
没辙啊,前身是个书呆子,最常用的除了手只有嘴,其他的不好说,至少体能上是个废材。
在嘉定城内,钱渊没有一走了之的念头主要就是这个原因……
从那之后钱渊就有了锻炼体能的想法,正好趁着这次招聘护院一起练练,至少碰到危险能跑得掉吧!
张三本就是钱家的佃户,很快在杨文、王义的协助下招满了二十个护院,一色清都是面色黝黑的粗壮青年,家境贫寒,大字不识,老实巴交,吃的比猪都多,体能足以跑完铁人三项的那种。
刚开始乱哄哄的一片,连左右都分不清,不过在杨文的棍子,以及钱渊的以身作则下迅速得到改善,至少现在跑步会习惯性的排成一行,也分得清左右……当然了,这是在他们左腿裤脚被卷起的前提下。
“别说,每天跑一圈还挺有用的。”侯继高在一旁若有所思的说:“说句难听的,就算被打散了都能逃得掉。”
经验丰富的王义撇撇嘴,“想都不用想,朝廷每年发下来的……馊了的粮食,还有当草纸都嫌硬的宝钞,别说肉了,连米都供应不上。”
侯继高苦笑着连连点头,这几天他也看在眼里,二十多个护院……当然名义上只是长工,每天吃的都是精米,有肉有菜,每天一条鱼,两天一顿红烧肉,还真没哪个卫所出得起这么多钱,就算出的起也没人干这种傻事。
喘息了好一阵,钱渊才慢慢恢复过来,一旁也一身短打衣衫的李四小声说:“少爷,回去吧。”
“急什么。”钱渊哼了声,“怎么?嫌丢人了?”
的确,在李四看来,如今在华亭已经名声大噪的少爷和一帮粗汉像个傻子似的在街上狂奔,真够丢人的。
这时候,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陆树德慌慌张张的呼喊传来。
“怎么了?”
“平泉公叫我去你家?”
“有事吗?”
钱渊皱着眉头盯着陆树德,这厮眼神躲闪,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回去交代了几句,钱渊先回家换了身衣裳,传闻陆树声守孝期满就要起复,而且很可能不会回翰林院,虽然比不上孙季泉,但也是条粗腿啊。
但很快,钱渊就觉得问题有点大……
陆树德视线乱瞟,嘴里絮絮叨叨,“中秋都过了,该换冬衣了。”
“换冬衣?有点早吧?”
“不早了,关键是要在合适的时候换。”陆树德咳嗽两声,“比如今天。”
前身其实只见过陆树声几面,后者嘉靖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