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宫,闭馆日。
这样的日子最适合业内人士去做学术研究和探讨。
《韩熙载夜宴图》还未对外展出,所以江执他们几个抵达故宫后,小悠安排好的老师已经到了,带着几人一路的长廊曲径,终于让几位一睹真容。
即使是在琉璃厂见过复制品,即使复制品做得近乎跟真品一模一样,但亲眼目睹真品的瞬间,盛棠就觉得像是有一股激流从头灌到尾的,头发丝在瞬间都能战栗的那种。
是震撼。
肖也跟盛棠说,像是做文物修复的人对真品都十分敏感,复制品做得再像都不会有感觉,可真品不同,你能从中清楚感受到岁月的沉淀和时光的游走,这是复制品取代不了的。
盛棠理解这种感觉,就好比她进敦煌石窟的瞬间,那种恢弘的、壮观的、沉淀的林林种种的情感一股脑袭来,是信仰的力量,也是心悦诚服的崇拜。
眼前的画卷,上头的每一个印章都代表着它的时空流转,其中乾隆的印章最多,肖也啧啧说,这老人家可真爱打卡啊。
果真如琉璃厂的王老板所说,他的复制品最接近真品。
盛棠看见了画卷上的那条线,碰了碰肖也,肖也看后也称奇。两人站在老师的左手侧,江执、沈瑶和小悠站在老师的右手侧,江执看了一眼盛棠和肖也,嘴微微一抿。
肖也不知道在跟盛棠讲说什么,听得盛棠一脸的求知欲,连连点头。
“小七,你过来。”江执淡淡唤她。
盛棠凑到江执身边。
“你重点看一下王屋山的舞,真品里可能看着还会不一样。”江执轻声跟她说。
盛棠连连点头,“一直看着呢,放心,我记得特别牢实。”
不过,她刚才站的那个位置看得更清楚啊……
江执侧目看着她一脸认真状,笑了。
现场老师姓刘,他对夜宴图进行了一次深度讲解,包括了当时的画法、纸张的考究甚至还有画墨的运用,十分专业,而对于夜宴图背后的故事,除了众所周知的,也提到了画幅缺失的问题,最有可能成为证据的就是画幅与画幅之间的拼接线。
沈瑶重点问了六幺舞的事,现场老师很热情,说可以给她提供更多有关六幺舞的资料,沈瑶连连感谢。
刘老师笑呵呵的,摆手说,“不用谢不用谢,要说感谢啊,我们得感谢江教授。”
盛棠和沈瑶听着不解,肖也在旁抿唇偷笑。
江执始终抱着膀站在那,闻言后不咸不淡地说,“相互帮忙。”心想着,笑得和善,一肚子鸡贼,紫禁城里的这些老头儿一个个都是成精的。
盛棠完全就是好学型的。
这两年她在敦煌一直做边缘工作,虽说临摹是修复工作中不可缺少的环节,但研究所里比她有经验的临摹师不少,而且人家个顶个的专业,她始终抱着的都是学习的态度。
敦煌修复师,那都是修复技能拔尖的,像是肖也、祁余他们经常会被邀请到外地做各类壁画修复支援,不管是地上地下,跟故宫那也是常年的合作关系。
盛棠特别羡慕肖也他们,所以为了工作出差这种事是她梦寐以求,像是故宫她以前也倒是没少来,但从没这个荣幸选在闭馆日来,而且还能近距离接触真品。
她觉得自己这阵子做梦都能笑醒。
沈瑶提到了和尚为什么只出现一次的问题,询问刘老师有关六幺舞有可能变换舞种的传说。
刘老师问她在哪听到的这个说法。
沈瑶迟疑了片刻,告知就是道听途说。
刘老师笑了,“如果没猜错的话,你们在来之前是先去了趟琉璃厂吧。”
沈瑶微怔。
江执对沈瑶说,“这没什么可忌讳的。”
沈瑶这才点点头。
“别看我们是在故宫,但我们没你们想得那么老八板,我们不排斥任何一种对文物的猜测和推断,更何况,老王那个人的确是有些旁人没有的本事,毕竟家里几代都是做这个的。”
盛棠机灵,“老师老师,那王老板跟我们提到的故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刘老师对盛棠的印象很好,从进来到现在,听得比谁都认真,记得比谁都详细,说话又是脆生生的好听。
“其实真相已经无从考究,我们现在做的都是从画中分析。你们也知道现在保存的夜宴图是顾闳中的画作,最初周文矩的初版夜宴图早就不知所踪,真品到底是多少幅画面,和尚和王屋山到底何去何从,在目前这幅画里我们是找不到真相了。”
着实惋惜。
但一幅摹品能流传至今,光是这时间的流转厚重便弥足珍贵了。
能看夜宴图,自然就得去瞧瞧《骷髅幻戏图》。
馆与馆的转换,哪怕是再近的距离也要穿过重重宫墙和弯弯绕绕的长廊,几人兴致都很高,尤其是少了游客的日子,走在这偌大的紫禁城里总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几人没骑脚踏车,就沿着宫墙缓步走。
四十度的高温,搁在平常会热得昏头涨脑,但宫墙内外安静,鸟鸣声声,偶尔还能听见蝉声阵阵,风过时是清香,似葱葱青草,又似淡淡荷香,裹着、并着的窜荡在空气里,呼吸入肺,就是一番自清凉无汗了。
刘老师一直在跟江执交谈,两人刚开始是走在前面,盛棠他们几个跟在后面,但女孩子凑在一起就容易嗨,尤其是像盛棠年纪轻的,虽说不至于打打闹闹,但还是抱着兴奋劲一路向前,步子就越走越快,后来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