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在门外敛衣肃神,抬手刚要扣门,神会大师在屋里说:“施主请进。”
上一次见到神会大师还是精神矍铄的长者。一段时间不见,大师形销骨立。柳叶在蒲团上跪坐稽首。
“大师,槛外人柳叶拜见大师。”
神会大师双眸里难掩忧愁之色。柳叶:“大师想必知道柳叶此番所为何来。望大师助柳叶一臂之力,劝告门下弟子,辞别山门,回归故里,奉养双亲。”
神会大师苦笑,“将军受皇权役使,何苦来拜托老朽。老朽时日不多,凡尘之事,老朽既然无能为力,还是去佛祖处请罪吧。”
神会大师有弃世之心。柳叶垂头,自己登门倒像是一道催命符。他还得探听妙空消息。
“大师,寺院僧侣都在位吧。头一阵柳叶到山门遇到一位同乡。”
神会大师一直垂着眼皮,此时睁开眼睛,这位同乡何许人,让柳叶亲自跑到自己这里求证他的下落。神会大师眼前浮现妙空的影子,难道是他?
柳叶身子前倾,“妙空法师还在藏经阁吗?”
他的声音很小,神会大师之所以被世人推崇,不光是教义通透,关键做人,作为佛门中人,依照佛门教义行事。妙空不是寻常人,想必大师也知一二,看面相。
神会大师一双眼睛透出慈祥的光芒,“世上万物皆是因果,种善因结善果,施主,你今日的善念,日后会有福报的。”
柳叶从怀中取出一个册子,里面夹带给妙空伪造的身份户籍。“大师,请您转交给妙空法师。”
神会大师更加确认柳叶是真心帮助妙空。他没有透露妙空身环王者之气的秘密。天机不可泄露。
神会大师语重心长地说:“柳叶,老衲委托你一件事,你要好好眷顾此人,日后的因果你自然知晓。老衲一生从不打妄语。切记,切记。”
柳叶郑重拜道:“大师所托付之人,柳叶定当放在心上,柳叶定会竭尽全力护他周全。大师,尽管放宽心。大师,您要保重仙体。”
神会大师得柳叶承诺,这才露出释然的笑容,枯槁的脸上,带了一丝红晕血色,“妙空带着旬儿去幽州了,柳叶,把他带回来吧。”
柳叶吃了一惊,他还是晚来一步,柳叶收起册子,拜别大师出来。去找裴问集合寺院里面的僧侣。
监院命令武僧敲响大钟,集合寺院僧侣。官兵在寺院的山墙周边散开。僧侣还有居士赶来集合。大雄宝殿的台阶下,目测人员有几千人汇聚于此。
监院派人禀报神会大师,一个和尚大哭着跑来。“大师圆寂了,大师圆寂了。”他跑到监院面前,哭倒在地。
监院三步并做一步向神会大师禅房走去,一路上几次险些跌倒。“大师,大师,弟子来了,弟子来了。您老人家为什么不等弟子前来,让弟子和您老人家告别。”
监院一路哀哀哭泣,两个僧人不得不搀扶他,才能走进禅房。柳叶和裴问也随后赶来。
监院站不住,扑倒在禅房床边,大哭不止。神会大师端坐在禅床上,面色安详宁静,面色一如生前。
柳叶和裴问见状,忍不住哭泣。刚才报信的和尚一路大哭着回来,从抽屉里面取出几封信件,“师叔,师父让弟子交给您。”
监院和神会大师师同门师兄弟,多少年了,朝夕相处。他心如刀绞悲痛欲绝。接过信笺,回头看到柳叶和裴问,眼睛里面喷出火来。
若不是你们官兵舞刀弄枪地上五台山,若不是你们要对僧侣赶尽杀绝,师兄能仙逝吗?是你们这群强盗逼死了师兄。
若不是在神会大师禅房,监察会命令手下将柳叶和裴问乱棍打出去。柳叶承受监院怒火中烧的目光,自己这事干的确实不太理直气壮。
自己带兵逼上五台山,神会大师在这一天圆寂升天,自己难逃干系,有逼迫大师死去的嫌疑。
监院手抖抖地拆不开信封,泪水啪嗒啪嗒地打在信笺上。身边的和尚动手取出信笺,那两个僧侣已经出了禅房,去准备神会大师的后事。
大师在信笺里嘱咐监院,让他挑起华严寺的担子。方丈的衣钵传给监院。这件事情不是某个人的问题,旨意出自皇城,不要和官兵对抗。假以时日,一切会恢复正轨。勉励殷殷祝福监院一番。
柳叶和裴问心里难过,一代宗师就这样仙逝,大师生前功德圆满,对世人诸多善行。
第二封信是写给全寺院僧侣的,信中写道,佛祖教导弟子要承受世间一切变故。如今佛教有变故,是对佛教弟子的一次考验。
修佛之心不在场所,在心意。无论是寺庙,还是乡间陋室,都是修行的场所。端正心态,放下芥蒂,安于目前一切。他舍弃肉身,亲自去佛祖座前禀明世间的磨炼。
不畏浮云遮望眼,守得云开见月明。
众生平安。
还有一封信是给柳叶的,信中写道,对于僧侣不要用暴力,要让他们安于天命,必须以平和的态度去感化他人。
寺院的某个凉亭之下有一条用金子铸就的麒麟,可以用这些费用给遣返回乡的僧侣做盘缠。
柳叶的泪水噼里啪啦地也打湿了信笺,神会大师舍弃自己生命,为了让寺院能平稳过渡。他今日会见柳叶时所说,自己时日不多,他已经预见到自己的结局。
大师沐浴更衣之后,坐在禅床上圆寂。他是想用一己之力,为河东藩镇寺院的僧侣铺就一条兵不血刃的路来。
几个僧侣抬着一口陶缸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