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老爹一点一滴的介绍这整个边墙以外的情形,冯紫英才深刻了解,这冯家在大同几十年还真的不是吹的。
无论是鄂尔多斯部还是土默特部,只要是首领就免不了要和内地有商贸互市往来,而作为总兵官便把持着那道闸口,和哪个部族交好,便可以把口子开得大一些,对那个部族不满,便可以收紧一些,那这个部族首领这个位置就要坐不稳当。
段家同样是大同豪门,虽然比不得冯家这等勋贵,也没有出什么读书人,但是段氏兄弟,也就是冯紫英两个亲舅舅,一个捐了一个五品同知,乃是著名本地药材坐商,一个则是从事从大同到口外的牲畜皮货买卖,都是拥地百顷,属于典型的坐地虎。
冯家进京之后,段氏亦有来往,其舅舅也曾经来过京里,只不过冯紫英几个表兄读书都不太行,五个表兄,仅有一人考中秀才,其余四人都只能跟随父亲营商。
“紫英,你要记住,鞑靼人最喜恃强凌弱,若是你弱了,那便一切休谈,只有在足够强大的情况下,才能和他们谈义利。”冯唐最终总结,“卜石兔也好,着力兔和宰僧也好,你要让他们明白,朝廷不是打不下宁夏或者奈何不了素囊来求他们,而是朝廷不愿意花太多时间去打,不愿意花更多的钱银,所以才会选择他们,……”
冯紫英深以为然。
别以为草原上的鞑靼人就是蛮夷之辈,中原汉人并不比他们聪明许多,尤其是一部头人酋长,尽皆是人精,否则如何能从弱肉强食的草原中生存下来?
或许他们可以被一时所蒙蔽,但是只要稍稍冷静清醒一些,就应该能看得清楚现在的形势,这也是冯紫英敢于一闯草原的底气。
“爹,那你觉得什么时候出发更合适?”冯紫英又问了一个问题。
冯唐脸色迅速狰狞下来,双手合十,轻轻的揉动:“不急,要去也得要让草原上这帮鞑靼人明白,谁才是真正的主宰者!我会让贺人龙突袭熙宁堡!十日之内,我会让贺世贤夺下平虏所,封死叛军南下的道路!不打赢两仗,铿哥儿你怎么进草原去和他们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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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紫英一行人出塞时已经是三月初了。
春末的草原上,仍然是冷意逼人,厚实的老滩羊皮夹袄裹在身上,歪戴一顶翻毛皮帽,一匹不起眼的黄骠马鞍后斜挂着两个皮袋。
盐巴和茶砖这是出塞必带的物件,既可以作为交换物事,也是最好示好礼物。
二十余人小队看上去不多不少,但也算是冯唐能为自己儿子准备得最充分的武装力量了。
二十人中大部分都是在草原上长期厮混的夜不收和尖哨,论武技精熟,人人都能以一敌三敌五,也都明白此次进草原的任务,就是护送好这位总兵大人的公子,也是三边总督的私人特使。
清一色的一人双马,厚背窄锋刀加贴身短刺,这是夜不收的标准配备。
冯紫英也学着,带了一柄自己耍得最熟练的窄锋刀,但是和夜不收们的厚背窄锋刀略有区别,毕竟他不是专业玩这一手的。
尖哨们的配备略有区别也是窄锋刀,但是分量要轻一些短一些,略微有些弧形,更像是草原上马贼们管用的斩马刀,但又更短一些。
懒洋洋的阳光已经爬上了天际,照在人身上,但是给冯紫英的感觉仍然是冷,哪怕是老羊皮袄裹得够紧,但是那股子冷劲儿仍然一个劲儿的往胸襟里钻。
一行人是从盐场堡出的塞,避开了素囊台吉部最活跃的波罗堡到永济堡这一线。
七日前,榆林军贺人龙部连夜突袭熙宁堡,一举斩杀叛军七百余人,并趁势拿下了洛浦河边的韦州所,兵锋直逼小盐池,使得刚刚来得及在青冈峡、安边所站稳脚跟的宁夏叛军陷入了一片风声鹤唳中。
甚至还没有等到贺世贤发起进攻安边所和青冈峡一下的叛军便仓皇西退,而贺世贤部趁机发起猛攻,从安边所一直打到了平虏所下,如果不是在镇戎所的叛军一部来援,当日榆林军就能拿下平虏所。
趁着入侵固原镇的叛军注意力都集中在平虏所这一线时,贺世贤派一部突然北上,突袭下马关,一举夺下下马关,使得韦州所、熙宁堡、下马关连成了一个完美的三角之势,确保了这一深深切入宁夏卫腰肋处的要害地位掌握在了榆林军手中。
随着大同兵从南面进兵,宁夏叛军被迫从平虏所和镇戎所沿着清水河收缩回半个城,那里已经靠近宁夏中卫地界,开始在这一线布防。
不过榆林军目前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如果不能解决素囊台吉在北面的威胁,让尤世功的主力腾出手来,这场战事便会无限期的僵持下去。
直到这个时候,冯唐才算是松口同意冯紫英一行人北上出塞。
一行人出塞之后就沿着老花马池和锅底湖一线向北,直奔黑水河也就是都思兔河而去,卜石兔部现在就在那一带驻牧。
虽然仍然冷得人全身发僵,但是草原上泥地缝隙里已经能隐隐的看到几丝嫩青,春天来了,只需要再来那么一两场雨,整个地面便会迅速变成草木葱茏的盛景,这就是河套。
这样大一股部队,只要不是遇上鞑靼人大部精锐,便是寻常马匪也好,小股流虏也好,都是不敢招惹的。
看看这帮人的打扮,就能知道这些多半是来自南面汉地的边军精锐,草原上的人也不蠢,什么生意都能做,但是折本生意不会做,要想消灭这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