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清晨开始的大雨,直至傍晚依然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反而还有愈演愈烈的迹象。
等到了晚餐时间,暴雨依旧;端着餐盒的勤务兵们走进营帐,将晚餐直接放在了每个人面前的桌上。
鸦雀无声的营帐内,早已饥肠辘辘的军官们抽动着喉咙,用眼角的余光瞥向面前餐盘里的美味,但没有一个人敢动;所有的目光都在紧张的望向沉默的路德维希,任凭滚烫的浓汤一点一点的变冷。
路德维希·弗朗茨的心情很糟。
非常糟糕!
为了这一刻的战斗他几乎倾尽了所有,抓住了每一根救命稻草,不放过一丝一毫的机会,甚至甘愿忍受敌人的羞辱…但就是没算到天气。
冬季的雷鸣堡没有漫天飘散的雪,却有冰冷刺骨的雨。
暴雨…而且还是冬季的暴雨,对一支准备进攻的军队的士气打击是空前可怕的。
数以千计的士兵们站在因雨水灌入而变成水坑的战壕里,吃力的从淤泥中拔出自己的身体,同时保住住手中的配枪和弹药盒子不至于被打湿;接下来他们得在大雨中完成集结,在被水浸泡的烂泥地里发起冲锋,拖着浑身湿透了的身体艰难挺进;
倾盆暴雨下,战场上将除了一闪而过的炮火和队友的身影外,没有任何能告诉他们进攻方向的标志物,除了进攻命令外,他们将再也无法得到任何有效的指示;
同时由于雨幕的遮挡,所有的火炮都将失去瞄准的可能,全部只能按照开战前标号的方位开火,并且还得做好误伤友军的准备;
而他们要面对的则是蜷缩在要塞里,身体和衣服干燥整洁,体力充沛并且战斗经验丰富,在长官被干掉前多半能保证士气的帝国士兵。
想到这些,路德维希就不难预判接下来的战斗,他和他的雷鸣堡征召军将遭遇怎样的境遇。
惨败…在暴雨从天而降的那一刻,这似乎就已经是既定的事实。
浑身发冷的路德维希紧攥着拳,疲惫的目光在抬起的那一刻突然停下。
在他视线的尽头,也就是沙盘另一端的那个身影,正在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享用着自己的晚餐。
虽然眼下后勤吃紧,但还是为每个军官都准备了热气腾腾的蔬菜肉汤,新鲜出炉并且还撒着椒盐的面包,一杯葡萄酒,一小块乳酪和两根蒜蓉香肠。
端起的杯子的安森直接将略带酸味的葡萄酒一饮而尽,紧接着小心翼翼的将面包掰开,连带着碎末一起堆在汤碗上,然后才用叉子插住一根蒜蓉香肠,架在两块面包间大口嚼了起来。
路德维希呆住了。
安森·巴赫…这家伙…他…他这算是自暴自弃了?
注意到准将表情的军官们,也纷纷扭头将目光转向沙盘的另一端,然后一个接一个的目瞪口呆。
死一般寂静的营帐内,只有外面的雨声和安森享用晚餐的动静。
足足一分钟后,像是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路德维希,默默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看到准将这个动作的军官们像是被打开了某种开关似的,也开始一声不吭的吃起东西。
就在这时,一个浑身都湿透了的年轻士官突然闯进营帐,身上挂着用来装信件的单间背包。
抬手拦住了卫兵,默默起身的路德维希亲自走到年轻士官面前,从对方手中接过了信件。
在打开信件的那一刻,路德维希的双手突然颤抖然后猛地止住,太过用力以至于让面前的年轻士官吓一跳,以为准将要把信撕掉。
在原地站了片刻,他头也不抬道:
“辛苦了,下去吧。”
“是!”
满脸雨水加汗水的年轻士官一激灵,慌慌张张的朝准将敬礼,然后迅速离去。
原地转身,面无表情的路德维希紧抿嘴角,目光在安森之外一张张惴惴不安的脸上扫视了一圈:
“所有人——除了安森·巴赫中校——出去,立刻。”
“是——!!!!”
全体军官异口同声的答道,扔下满目狼藉的餐盘,十分有序的从营帐内消失了。
十五秒钟后,沙盘前只剩下负手而立的路德维希,和还在享用晚餐的安森。
直至将最后一块面包咽下喉咙,长舒一口气的安森才抬起目光,看向依然站在原地并迟迟不开口的路德维希:
“坏消息?”
“……来自枢密院的命令。”路德维希顿了下,开口的同时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命令我在两日内率领军队撤出雷鸣堡,尽全力维护和整顿橡木镇的秩序,尽快修复列车轨道,并确保周围的…交通畅通!”
言下之意,就是要路德维希放弃雷鸣堡围攻战,算是“和平免职”。
安森轻轻点头:“那接下来呢…雷鸣堡怎么办?”
“不清楚,大概真要从西部战场调个打过硬仗的炮长来吧?”
路德维希平静的甚至有些异常,淡淡道:“信上并没有提及围攻部队的事情,呵呵…看来是真的想把我从战场上彻底赶出去了。”
“陆军?”安森低声道。
“不,这次不是陆军搞的鬼。”扯动着僵硬的嘴角,路德维希第一次对安森露出了笑容:
“是我父亲,克洛维王国的秩序教会总主教,了不起的路德·弗朗茨。”
“是他亲自写信,向枢密院要求尽快攻下雷鸣堡,打通前往南部要塞的补给线;也正因为是他,这封信才会这么快出现在我手里,而不是两天以后。”
“感谢我那位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