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3年,8月29日,襄阳。
宋衜的一番话无疑切中了要害。
最近几个月来,元军大军团团围城,可襄阳背后的南宋两个朝廷却忙于内斗无暇顾及,只象征性送了些书信过来勉励,实质性的援救连个计划都没有。这显然是让人非常心寒的。周围的将士们回忆起这段时间来的憋屈,一个个都沉默了下去。
这时吕文焕也拿到那封信读了起来。信中的内容没太出乎他的预料,高达先是与他回叙了一番旧日的交情(两人确实是有交情的,当年吕文焕还向高达讨教过防守襄樊的经验),然后痛斥南朝无道、贾似道卑鄙无耻,又许诺高官厚爵,邀请他投奔到元朝那边去。
吕文焕本该当场将此信撕毁以明志,但不知为何却捧在手上久久没有动作,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许久,他才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神态,对城下的宋衜说道:“笑话,你元国难道就好了么?国内世侯林立、政令不通,又与东海国交恶,怎么看都是亡国之相!”
宋衜看他的话语软弱无力,心中已经定了三分,笑道:“若真是如此,我朝又是如何调遣如此多大军来襄阳的?南朝那么多旧军新军,现在又在干什么呢?更何况,世侯林不林立,那是皇帝要考虑的事,吕安抚若也能得一地封土,岂不比现在这般受朝廷的狗气更快活?”
吕文焕脸色立刻一变,喝道:“休得胡言,我吕文焕对朝廷忠……”
“哈哈哈哈哈……!”宋衜突然一阵狂笑,打断了他的话,然后语气变得凶狠起来:“安抚,听我一言!国公念与安抚有旧,敬佩安抚的气节,故才愿意派在下来与安抚好声好气商谈。但安抚刚才说的不错,我朝世侯林立,蔡国公也不是一言而决的,他愿善待襄阳诸君,其他人可不一定!要知道,就在昨夜,就有人见识了回回炮的威力之后,叫嚣着要把襄阳也化作一片火海呢!即使诸君不怕死,可你们的家眷怎么办,襄阳百姓怎么办,也让他们随你们葬身火海吗?到了那时候,就算想投靠过来,也没有什么好下场了!”
听了这话,不光吕文焕,周围的宋军都是心头一颤,但也只是颤,再没人跳出来驳斥宋衜什么。
“还请安抚为苍生计,速速决断!若是想好了,可在城头挂出红、白、蓝三面旗,我方自会再遣人来谈。”
宋衜朝吕文焕一拱手,退回了船上,最后留下一句:“对了,接下来的事是元帅阿里海牙所为,你们莫要怪到国公头上。”
说完,他便乘船回了北岸。
吕文焕等人一开始还有点莫名其妙,但很快就明白了——对面的江岸上,数百名宋军俘虏被推了出来,然后被一个个斩首在地,血水一路流入了江中!
看到这副场景,宋军诸人先是愤怒,然后便是恐惧。若是自己也这般被俘虏,是不是也逃不了一个砍头的下场?
范天顺喃喃地说道:“不,不可能的,襄阳城墙如此高如此厚,外面护城河那么宽,城头还有这么多火炮,城内粮草足以吃上几年,他们不可能攻下来的,不可能——”
“轰轰轰……”
仿佛是为了应和他的话,一连串的炮声从外传来,不过却不是对面的樊城开的炮,而是西门外的阿术军。
众人惊愕地转头看去,一名军官脱口而出:“西边也有,这,这如何是好?”
然而这还没完,在城西开炮之后,城东居然也传来了同样的厚重炮声,然后城北的樊城方向也恢复了炮击。
天下坚城襄阳,此时正在遭受三面合围的前所未有的威猛进攻!
吕文焕自然不会继续身处城头险地,迅速退回城内府邸中,调度起了防御事务。其实也没什么好调度的,干挨炸能做什么?最多就安排点人手准备救火罢了。
听着外面连绵不断传来的炮声,他面如死灰。纵使没有亲眼看到,但他也可以想象的出,遭受了如此凶猛的炮击,城墙上的防御必定损失惨重。不光是防务,就连城内的民房、兵站、粮仓等设施也会被波及。他脑海中甚至闪现出了滔天火光和鬼魅般的哀鸣声,凶神恶煞的元兵冲入城中,见人就杀,而他却无力回天,即使自缚请罪也没用了……
“不可!”
他猛然站了起来,嘴角抽搐,内心天人交战。终于,他狠狠把拳头往桌子上一锤,对外面的亲兵喊道:“擂鼓,聚将!”
……
樊城之北的元军大营中,“史”字帅旗高高飘扬——昨日攻下樊城后,史天泽就将自己的帅帐移镇至此,以就近指挥。
其实也没什么好指挥的,史天泽现在年事已高,精力不济,军务大都交给部下处理,自己只是偶尔过问一下要事而已。
现在,他就在帐中假寐,耳边虽然回响着南边传来的轰隆炮声,但他不以为意,反而甘之如饴。这一声声的炮响,就是胜利的进军鼓啊!
突然,这位位高权重的老人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不是因为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反而是因为声音变弱了——樊城的炮击停了!
他没有起身,就这么静待着。果然,很快就有亲卫喊起了报告,然后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丞相,襄,襄阳乞和了!”
史天泽眼中精光一放:“哦,他们是怎么说的?”
亲卫答道:“还没说上话呢。是襄阳城头按照之前的约记,挂出了红白蓝三色旗,意思是有事相商,蔡国公那边便停止了炮击。此乃大事,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