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暖阁里,万历皇帝正在焦急地等待着张鲸回来。
张鲸没回来,他感觉无论做什么都欠两分火候似的。
万历皇帝不认为这只是一种心理感觉,而是要归功于张鲸的“能力”。
不是哪位宦官都有这个能力的。就像陈炬、孙暹等大太监,虽然万历皇帝也很喜欢吧,但总感觉都达不到张鲸那样的高度。
这没办法,不得不承认,张鲸确实是个会来事儿的主。
“张鲸到哪儿了?”
万历皇帝一天不知要问多少遍。
陈炬数了,这是第九次。一上午还没过完,便已经问过八次。
“万岁爷,快了快了,据打探消息的回报,张大公公已经抵京。”
陈炬都感觉已经麻木,这句相同的话他今天上午一共说了六遍。
好在已经习惯了万历皇帝对张鲸的好,否则不生气也得嫉恨在心,凭什么皇帝爷眼里只有张鲸一个人?
“让他快点儿,朕已经等不及了。”
“万岁爷,奴婢已经叮嘱过。”
陈炬话音刚落,只听外头一人讶然禀道:“万岁爷,不好了,不好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孙暹,他满头大汗地冲进来。
万历皇帝不由得一激灵,忙问:“到底因为何事而慌张?”
孙暹答道:“万岁爷,有人在大街上游行示威呢。”
“所为何事?”万历皇帝问。
孙暹弱弱地答道:“因为潞王爷被关进诏狱一事,游行示威的那帮人正在为潞王爷申辩呢。”
“岂有此理!”万历皇帝的脸色陡然间变了,呵斥道:“游行示威有多少人?通通给朕抓起来,一个不饶。”
孙暹一副痛苦的模样儿,喃喃地说道:“可万岁爷,这次游行示威的领头人是建州女真努尔哈赤,即觉昌安的孙子塔克世的儿子。”
“哦,竟然是他?”万历皇帝讶然,显然他已经知道努尔哈赤是谁了。
可他也只是稍微顿了顿,接着怒斥道:“不管是谁,胆敢聚众闹事,通通给朕抓起来再说。”
孙暹的表情更加痛苦了,回道:“万岁爷,可除了努尔哈赤,其他游行示威的人都是未成年的学生啊。”
“……”万历皇帝一时气愤怔愣住,竟无言以对。
就连旁听的陈炬都感觉诧异:这样独特的一次游行示威,莫非真是努尔哈赤领的头?
西暖阁里空气凝滞了一般似的,瞬间安静如此可怕,给人一种随时都会窒息的感觉。
为了朱翊镠,由建州女真努尔哈赤领导一帮学生游行示威……恐怕谁也没有想到这一点。
忽然万历皇帝眼若喷火地问道:“有多少学生,都来自哪里?”
“回万岁爷,学生得有几百个,一部分是来自得时学院,另一部分是京城其他学院的学生,有来自私学,也有来自官学,可不知是谁胆大包天,竟将他们硬生生地组织起来。”
万历皇帝听了,又沉默不语,感觉脑子里嗡嗡作响,不过好在“得时学院”这四个字倒是提醒了他。
努尔哈赤是朱翊镠请进京的,当然对朱翊镠有感情了,所以领头为朱翊镠申辩似乎也不难理解。
可也只是似乎。
难道努尔哈赤对朱翊镠的感情已经到了宁可牺牲自己的地步吗?
万历皇帝两眼放射出无比凌厉的光芒,稍作平复后,这次还是他先开口问道:“依你们之见呢?”
陈炬回道:“奴婢以为可以将努尔哈赤抓起来问问。至于其他学生,也没法一一追究。只要将领头人抓了,其他人必定一哄而散不足为虑。”
孙暹回道:“可万岁爷,努尔哈赤身份特殊,不能随便抓呀!这次古勒寨之战之所以取得大捷,原因很多,但一定有他们祖孙三辈的功劳。”
万历皇帝脸色阴沉:“一个说要抓,一个说不能抓,让朕到底听谁的?”
陈炬和孙暹都不敢吱声。
万历皇帝接着道:“除了努尔哈赤,外头是不是还有人为皇弟申辩?”
陈炬“嗯”了一声。
孙暹却回了两个字:“没有。”
因为两人同时发声,得出截然不同的两个答案……这就尴尬了。
肯定有一个人在撒谎嘛。
“到底有还是没有?”万历皇帝又沉声问了一遍。
这次陈炬和孙暹倒是相互对了个眼色,可因为猜不中对方会说什么,所以为了避免像刚才那样的尴尬,他们两个只好选择了沉默。
“陈炬你说,到底有没有?”万历皇帝紧盯着陈炬问。
“有。”陈炬不敢撒谎。
“那你为什么说没有?”万历皇帝又将目光投向孙暹紧盯着问道。
“万岁爷,想必是奴婢深居宫中,所以不知外头的情况。”
孙暹神思电转地想圆回来。
他刚才回答说“没有”,只是不希望万历皇帝操心。
可谁知中规中矩的陈炬给出的答案也是中规中矩。
好在万历皇帝并没有追问下去。
只听他吩咐道:“让锦衣卫将努尔哈赤带到朕的跟前,朕要亲口问问。至于游行的学生也一并抓起来吧,让各自学院的老师前来认领便是。”
“你去通知锦衣卫指挥使。”万历皇帝抬手指着孙暹。
孙暹应声而退。
西暖阁里又只剩下万历皇帝和陈炬两人了。
万历皇帝脑子里本来全是张鲸,这下被努尔哈赤取代了。他喃喃地道:“还真是有不怕死的哈!”
陈炬当然明白万历皇帝所指,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