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鲸实在想不明白万历皇帝为何突然变得慈眉善目起来。
竟然就这样放过严清了?
想着严清刚才那番话着实放肆,明确表示对万历皇帝的决定不满。
往轻了说是不识抬举,往重了说就是抗旨不遵。
都可以让严清再蹲一次监狱了,居然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说,就这样准许他乞骸骨回乡!
仅仅只是给了他一个脸色啊!
想着以万历皇帝当前的强势,怎会忽然这么好说话呢?
要知道此前是如何对待内阁几位辅臣、于慎行和潘季驯的?
那是何等的强势!
根本不给任何人辩驳的机会,可是眼下对严清也太友好了。
待得朱翊镠和严清走远,张鲸迫不及待但小心翼翼地问道:“万岁爷为何准许严清致仕回籍呢?”
“心不在,留他何用?”万历皇帝心里不舒服,回答时气咻咻的语气。
“严清如此胆大妄为,竟当面表明对万岁爷的决定感到不满,万岁爷就这样轻易满足他的心愿吗?”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万岁爷既要清算张居正,那对维护张居正的就不能心慈手软。”
“可严清不攀附任何人啊!”
“话虽如此,可潘季驯维护张居正,严清又喂维护潘季驯,不等于是维护张居正吗?”张鲸据理力争地道。
万历皇帝低头沉吟想了想,但最后依然摇了摇头,喃喃地道:“不一样,还是不一样的……”
“万岁爷,哪儿不一样了?”张鲸不明所以地问道。心想不都是反对万岁爷或者不赞成万岁爷的决定吗?
“潘季驯维护张居正,是强调张居正对国家有功,虽然严清维护潘季驯也是基于此,但更多的是同情。”万历皇帝心思细腻地回道。
张鲸好像还是没怎么明白,但他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只听万历皇帝接着又说道:“朕虽然不遗余力地清算张居正,可也只是打击江陵党,严清一向中立不攀附,让朕又怎么眉毛胡子一把抓呢?严清要致仕就随他去吧,不必纠结。”
“好吧!”张鲸逢迎地道,“相信万岁爷的决定英明神武。”
……
努尔哈赤不同于胡逸仙,他只是领导孩子进行一次游行示威。
正如万历皇帝所言,既然朱翊镠无罪释放,那努尔哈赤也该放。
负责放人的工作是张鲸。
虽然他还没有升任司礼监掌印,可小道消息已经传开了,毕竟张宏想要回籍闲居的消息已传开。
张宏不干了,那谁来接任?
不用脑子用脚都能想明白,张鲸接任的可能性最大嘛。
张宏虽然资历与威望比张鲸高,但没有张鲸得宠。张宏一旦卸任,想都不用想,肯定由张鲸接任。
所以,如今的张鲸俨然是大内第一人,就像当初的冯保一样。
谁见了他都得礼让三分。
张鲸直接去了刑部死牢,也就是关押努尔哈赤的地方。
本来,传旨放人的事儿哪里用得上他这个大内第一人?他来只是为了见努尔哈赤一面。
典狱长将张鲸领进努尔哈赤所关着那间石室,冲努尔哈赤喝道:“这位是皇帝爷身边第一大红人张大公公,说话客气点知道吗?”
“万历皇帝身边的第一大红人……”努尔哈赤不禁暗自思忖道,“那他不就是张鲸大师兄吗?”
因此,当典狱长问完,努尔哈赤思绪飞驰地想到是张鲸,立马儿答道:“明白,说话一定客气。”
典狱长骂了一声便离去。
“你便是建州女真族人努尔哈赤?”张鲸打量着努尔哈赤。
“是。”努尔哈赤应了一声,同样也打量着张鲸,问道:“你便是张鲸?”
“嗯。你认识我?”
“未曾谋面,但我知道你,师父也经常提及,还说如果见了你,要叫一声大师兄。大师兄好!”
“……”张鲸愣了一愣,他还不知道朱翊镠又收了一个徒弟呢。
所以他一时也不敢答应。
“大师兄是来探望三师弟的吗?”努尔哈赤接着道。
“……”张鲸又是一愣,怎么变成三师弟了?除了这个还收了一个?
“大师兄。”
“你等会儿,让我先捋一捋。”张鲸摆手道,“你的意思我多了两个师弟?”
“对,一个是我,一个是白云观住持太一道人。”努尔哈赤热情地介绍。
“师父为何没对我提及?”
“对三师弟说,对大师兄说,还不是都一样吗?我是师父新收的弟子,或许师父还没来得及告诉大师兄吧!”
“哦。”张鲸点了点头,瞧努尔哈赤的神情不似有假,“既然叫我大师兄,那我先问你几个问题。”
“大师兄请问。”
“师父为何要收你为徒呢?”
“师父说我是个人才。”
“……”一句话险些将张鲸噎住了。稍作平复,又问道,“师父当初为何一定要请你进京教学?”
“师父说我是个人才。”
“……”张鲸又被噎了一下,“你说是师父刚刚新收的弟子,就是蹲监之前呗?”
“嗯。”努尔哈赤点头。
“那你为何不顾自身安危也要为师父辩白呢?”
“师父救了我祖父、父亲,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师父之前认识你们?”
“不认识。”
“那师父都没去过辽东那边,又怎会知道你祖父、父亲有危险?”
“不都说师父有未卜先知的本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