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付公公心目中,我与镠儿相比谁分量更重?”李太后不紧不慢地问道。
“……”付大海被问得一愣,不明所以地道,“娘娘此话何意?”
“就是说,假如我与镠儿同时对付公公发号施令,你会听谁的?”李太后换了一个更简单的方式问道。
“……”付大海又是一愣。一来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很是棘手;二来一时没琢磨透李太后问这句话的用意。
“就由着你的内心回答吧。”李太后和颜悦色地鼓励道。
的确,自还政给万历皇帝,日夜诵经念佛后,付大海感觉李太后变了,没有以前说话那么泼辣。
原来,李太后说话做事总是让人感觉到一股子泼辣劲儿,可现在这股劲儿分明减弱许多,乃至荡然无存,变得慈眉善目多了。
这或许就是“佛”的力量吧。
尽管得李太后鼓励,可付大海依然觉得不好回答。
然而这个问题又不能想太久,只要犹豫,便说明难分高下。
可李太后与朱翊镠怎么可能难分高下呢?不用说肯定李太后分量重嘛。
一念及此。
付大海神思电转地回道:“奴婢侍奉娘娘多年,在奴婢心目中,当然是娘娘的分量重。倘若娘娘与潞王爷同时发号施令,奴婢肯定要挺娘娘的。”
“扪心自问,这是你的心里话吗?”
“是。”付大海信誓旦旦地道。
“我知道你与镠儿感情很好,这次他秘密进京,之所以能无声无息地回到慈宁宫,就是你的私下安排。”
“此事奴婢确实未经娘娘许可,擅自做主,请娘娘恕罪!”
“我并没有说要追究你的责任。对我好对镠儿好,是一样的。”李太后悠悠言道,“之前我就说过,你服侍我,与服侍镠儿,都一样,不分彼此。”
“多谢娘娘宽宏大量!”
“我现在让你帮我做一件事。”
“娘娘请说,何事?”
“我要你答应我,将镠儿安全送到江陵。”李太后一本正经一字一顿地道。
“……”付大海又是愣了一愣,诧异地道,“娘娘,可万岁爷不让潞王爷离京的啊!况且潞王爷自己也说了,这回不会偷偷离京。”
“这些我都知道。”李太后点头,表情有几分痛苦。
“娘娘为何突然做此决定?”
“这个问题我想了好久,实在是迫不得已而为之。”李太后喃喃地道,“眼下的形势是,钧儿不放镠儿离京,而镠儿也答应了钧儿不会偷偷离京,要等钧儿腿疾好了以后再走的。然而付公公发现没有,或者说感觉到了潜伏的危机、危险没有?”
“潜伏的危机、危险?”付大海不解地道,“还望娘娘明示。”
“他们兄弟俩互相提防着,说句大实话,镠儿比钧儿更聪明,更能折腾,尽管镠儿说没有觊觎大统之心,可钧儿会怎么想?朝中大臣又会怎么想?”
“娘娘是怕,怕潞王爷与万岁爷争夺皇位?”付大海弱弱地道。
“不是争夺,皇位已是钧儿的,是怕镠儿抢夺。以镠儿的聪明才智,他哥哥虽是皇帝,可也不是他对手。”
“可是娘娘,潞王爷从来没有说要抢夺皇位啊,且潞王爷心志并不在此,他只想做一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人。”付大海一个劲儿为朱翊镠辩护。
李太后摇了摇头道:“想做一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人,那只是镠儿一厢情愿的想法。不是你想做就能做成。正所谓怀璧其罪,镠儿如此聪明,脑子里鬼点子又多。他是没有觊觎大统之心,可其他人怎么看呢?万一都希望他坐上龙椅,身不由己怎么办?”
“……”付大海沉吟不语。
李太后接着幽幽言道:“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不能看着他们发生冲突。”
“发生冲突?可是娘娘,万岁爷不是很宠爱潞王爷这个弟弟吗?”
“那只是表面。”
“娘娘,潞王爷决定下来的事儿,以他的性子,绝不会更改。”付大海道,“如此一来,千里迢迢,奴婢怎样才能将潞王爷安全送到江陵城呢。”
“这的确是个难题,所以要找付公公先商量来着。让镠儿自己回江陵城,他肯定不答应。先头想走,不放;现在不想走,赶都赶不走。如果采取强制性的措施,那途中除非将镠儿关起来,否则将一刻不得安宁。”
付大海点点头,表示同意,但随即细声细语地更正道:“娘娘,即便将潞王爷关起来,以他的性子,也将一刻不得安宁。况且如果由奴婢相送潞王爷,又岂敢关将他关起来?”
“但镠儿必须尽快离京。”李太后态度坚决地道,“我有一个很不好的预感,倘若镠儿离京迟了,后果不堪设想。”
“潞王爷自己愿意离开就好办了,现在的问题是:潞王爷不愿意走,而万岁爷又不放。牛不喝水,按着它的头,也不会喝的,没辙。奴婢以为,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商量出一个好方法,固然最好。可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再拖很有可能就会出乱子。哎——”
说着,李太后又深深叹了口气,面含凄苦,接着感慨地说道:“镠儿那么聪明,也不知他到底怎么想的?难道就没有感觉到危机、危险了吗?”
“奴婢以为,潞王爷应该想到了,只是潞王爷行事一向出人意表,他即便想到了,也不一定愿意妥协。”
“嗯。”李太后思绪飞驰,感觉脑子里还是有点乱,不好使。
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