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出来,张鲸话里有话。
张四维不禁问道:“有机会?还有什么机会?”
“因为……依咱看,这事儿并没有板上钉钉。”
“何以见得?”张四维追问,“你不是说陛下已经决定好,马上就要下旨吏部吗?”
“是,但凤盘公想过没?那三个人平常与谁亲近?”
“当然是元辅。”
“这不就对了?首辅虽然在家调养,可增加阁臣他岂能不知?断是经过他点头同意,甚至我想就是他举荐的。”
张四维听了,凄然一笑:“既然都是元辅的人,包括申时行,那我不是更应该致仕回家吗?省得留下来受气。”
“凤盘公,你乐观一点嘛。”张鲸忽然降低音量,小声说道,“虽然陛下决定了,可依咱的判断,他不过是做给天下人看的。”
张四维一副诧异又很想听下去的神情。
张鲸接着道:“凤盘公,你好好想想,首辅是陛下的老师,老师临终前举荐的人,试问陛下又怎能驳他的面子是不是?”
张四维气馁:“说来说去,那不还是等于板上钉钉吗?”
张鲸头摇得如拨浪鼓似的,意味深长地感慨道:“凤,盘,公,你要知道,陛下已经长大了,今非昔比啊!”
“此话何意?”
“若放在几年前,陛下还小,没有自己的主意,可现在他到了弱冠之龄,已经不喜欢受人摆布。”
“能不能别转弯抹角?”尽管张四维感觉自己已经听出来了张鲸想表达什么,但还是希望张鲸亲口说出来。
好在张鲸也没打算隐瞒:“那我就坦白了说。陛下对首辅的感情十分复杂,既敬重又憎恨,既依赖又忌惮。如果首辅溘然而逝,陛下悲痛之余,倒也有几分幸灾乐祸。凤盘公,你能体会得到吗?”
张四维未置可否,没有点头亦没有摇头,其实已心知肚明。
“所以我才会猜度说,陛下是做给天下人看的。如果首辅真的溘然而逝,只要有人跳出来反对选召入阁的那几位大臣,我相信陛下十有八九会改变主意的。”
张鲸虽然用了“十有八九”这个不确定的词,但他的神情和语气分明给人一种不容置疑的感觉,好像算死了万历皇帝所想似的。
张四维心中一亮,但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是轻轻地道:“你的意思是,陛下不过做做样子?”
张鲸饶有深意地诡谲一笑,稍顿了一顿,才接着鼓励道:
“所以凤盘公,你不要放弃,千万不要气馁。你依然是次辅啊,待首辅过世,申时行临时代理首辅自然就不作数了。”
张四维微微点头,但看似依然冷静,“多谢公公一番肺腑之言极力相劝!这两天容我再考虑考虑,哦对了,公公你的处境呢?看得出来你好像有心事啊!”
老交情,又都是明白人,张鲸也不墨迹。
他长叹一声:“哎,凤盘公可别提了,遇到潞王爷,还能有什么好事吗?”
张四维附和感慨一声:“潞王爷有时确实爱胡闹!”
“何止有时?”张鲸俨然一副谈虎色变,愤慨中带着几分无奈的表情,“可有什么办法?他是亲王,谁惹得起?”
张四维道:“其实,潞王爷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太后娘娘和陛下都宠爱他护着他。”
张鲸神情沮丧:“凤盘公,咱毕竟是内廷中人,不好插手,但像你们外廷官员,有没有办法约束一下潞王爷呢?”
张鲸终于还是将自己的内心话问出来了。
这才是他今天来拜访张四维的真正目的。
张四维当然知道,包括张鲸先头劝他留下不要致仕,说到底不都是因为利益吗?
说白了,两个人眼下如同一个槽里的马儿,一个没草,另一个也休想有料。
如果他留下来,先且不说有没有机会争夺首辅之位,但对张鲸肯定有好处。
而他一旦致仕,相当于张鲸失去了一位可靠的同盟。
这当然不是张鲸希望看到的。
此时此刻,张鲸的心境与冯保应该是一个样:冯保不希望张居正倒下,正如张鲸不希望他致仕回家一样。
也不说这中间完全没有人情,但更多的肯定还是利益。
更何况,张鲸眼下有“难”呢。
这不是求他来了吗?
可这事儿张四维还真不敢胡乱开口承诺。
潞王爷可不好惹啊!别搞得到时候自己引火烧身。
所以,张四维想了想,谨慎地道:“约束潞王爷的办法倒是有,可对他不一定管用啊。”
“不管用也得试一试。”张鲸斩钉截铁地回道。
这句话已经暴露出了他极其复杂的情绪:既害怕,又着急,但又很无奈。
张四维点了点头:“那公公就不妨试一试吧。”
“凤盘公你说,什么方法?”张鲸迫不及待的样子。
“以潞王爷的性子,加上太后娘娘和陛下对他的爱,最好的办法就是马上为他物色王妃,尽快将就藩事宜提上日程。若想通过弹劾攻击约束他,那无异于玩火自焚。怎么说他现在还只是个孩子呢。”
张四维说完,发现张鲸的表情更加痛苦了。
张鲸哭丧着脸:“凤盘公,难道就没有其它的办法吗?”
“怎么?我说的方法不好?”
“不是不好,而是我想到了,关键潞王爷他也想到了呀!他还亲口对我说过,即便让他立即完婚,议定就藩事宜,那至少也得需要三年时间才能走人啊!三年,三年……”
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