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大夫想了很久。
很久很久。
脸色也几经变化。
他最后颓然道:“我看见阿满被曾勤寿……我一时之间,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我本来想报案的。但是阿满她就完了。这辈子她都不能抬起头来做人——这件事情,我问阿满为什么不告诉她阿娘。”
闵大夫的语气有点儿艰涩:“阿满说,他们夫妻两个都是商量好了的。从她满了十一岁之后,就被……他们夫妻两个还想着,等阿满大了怀上了孩子,就让阿满做妾。”
“然后再将阿满卖掉就行了。”闵大夫苦笑一声:“阿满对安润是极好的。安润有一次差点烫着,是阿满拼着自己烫伤了,也将安润挡着了。安润偷偷问过我,阿满是不是阿娘。阿满也很关心我……我……”
付拾一听着闵大夫的诉说,有点儿起鸡皮疙瘩。
闵大夫轻叹:“所以我又看见曾勤寿对阿满……我就怒火冲天。况且他们两口子,还想要我的家产!”
闵大夫揉了揉太阳穴:“是我一时糊涂。等我杀完了人,我也后悔了。但是这种事情,开弓没有回头箭——”
闵大夫不言语了。
良久才慢慢又说下去:“我没有跟阿满说这件事情。只是将人丢进护城河最后,就告诉了阿满,说她以后自由了。等她长大了,可以嫁给喜欢的人,不用被……”
“阿满问我,嫌弃不嫌弃她,愿意不愿意等等她。”
闵大夫微笑了一下,随后就是深深的懊恼:“我竟然好高兴。竟然就真的答应了。她明明还那么小——”
付拾一终于忍不住了:“闵大夫,您是大夫,应该很清楚,阿满还是个孩子。就算十二岁了,看似已经是个年轻女郎,但是毕竟还只是个孩子。”
闵大夫苦笑一声:“是我糊涂了。”
闵大夫脸上都是羞愧和臊红。
李长博却缓缓道:“闵大夫一个人带孩子,想必很辛苦吧?阿满平日一定也很贤惠吧。给了闵大夫一个家的感觉吧。”
闵大夫沉重点点头。
李长博轻声问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有这种感觉呢?”
闵大夫恍惚想了想:“就这几个月吧……尤其是有一次听见阿满偷偷的哭。我去宽慰她,她问我要是现在生孩子,会不会死——我就想护着她了。”
付拾一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李长博轻叹一声:“这件事情,到底阿满有没有参与,闵大夫,你要想清楚。安润很想你。我想,这件事情如果你肯全部说清楚,我也可以酌情——”
闵大夫没有犹豫:“是我一人做的。从头到尾没有告诉过阿满。阿满是在她爹娘死后才知道的。阿满之所以撒谎,也是因为我答应她,将来娶她续弦。”
对于闵大夫这种说法,付拾一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闵大夫是在庇护阿满。
而阿满在这件事情里,绝不单纯。
付拾一有点儿不寒而栗:看闵大夫这样,就很被洗脑了似的。
李长博带着付拾一出来了。
付拾一迫不及待问了句:“李县令不继续问了?”
李长博看着远处的树,缓缓摇头:“不问了。他是不打算说了。而且……人是他杀的。他并非是受到了挑唆。就算是阿满参与其中,也只是同伙。”
“但是阿满年岁还很小。”
“最关键的是,没有证据。”
付拾一也看那棵树,见风吹得树摇摇摆摆,心里也莫名有点儿感慨:“我在想,阿满如果是故意,那真的是……很可怕了。”
李长博轻声一叹:“就算是真的,也不能说阿满有多大错。她或许是希望有人救她,但是她没想到,闵大夫会杀人。”
付拾一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一次的案子,破起来简单,可是里头隐藏包含的那些东西,却叫人心里头很是有些感慨。
“曾勤寿夫妻二人,我也没想到是这样的人。”付拾一轻声一叹:“光是偷孩子这一条,就真的丧尽天良了。”
李长博揉了揉眉心:“所以如果能找到孩子的亲生父母,倒是好事了。”
李长博忽然收起了感慨,看向付拾一:“你说,阿满说的会是真的吗?”
付拾一不寒而栗:“如果阿满一直在说谎……那就太可怕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个案子,也算是暂且告一段落。
付拾一收拾收拾心情,赶回去帮忙招呼客人。
一回去,付拾一就看见了敏郡王。
以及敏郡王身边坐着的河源郡主。
河源郡主身边还跟着一个献殷勤的卢知春。
卢知春依旧是仙人模样,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但是事实上,却是个极贴心的暖男。
付拾一瞧见,燕娘刚一上菜,卢知春立刻就拿起筷子,先给河源郡主夹一筷子。哪怕被河源郡主红红脸的瞪了一眼。也是丝毫没有停顿和不高兴,依旧柔声嘱咐了句什么。
河源郡主脸上就更红了。
看着这一幕,付拾一特别想问旁边坐着的敏郡王:这狗粮,吃饱了吗?
敏郡王大概也是真被狗粮塞了一嘴,竟然脸上露出羡慕来。然后下意识的看向了柜台。
这一看,就看到了付拾一。
四目相对。
敏郡王霍然起身,欢欢喜喜的叫了一声:“付小娘子!”
那样子,莫名就让付拾一想到了别人家的养的那种超爱主人的粘人大狗。
那眼神,那表情,那瞬间激动得要